第1章
農曆八月,到了秋收的時候,上河村的人都陸陸續續的忙了起來,地裏活不少,但村民們一個個喜氣洋洋的,想到兩個月前吃的那場流水酒席,至今都在津津樂道。
兩個月前,縣裏傳回了消息,村東頭老吳家的兒子吳鬆高中了,殿試的時候也拿了個好名次,二甲十二名,如今就要在京城做大官了。
吳家人在辦完酒席之後就舉家搬遷去了京城,日後可都是要過上好日子了。
在他們這個偏僻的小山村,這可是頭一回啊,之前村裏學問最好的不過是學堂的先生,是個童生。
上河村的人是做夢也沒想到,他們村裏居然就這麼出了一個大官,還是在京城當官的,消息一出,不少人都紅了眼了,老童生的學堂一下子送來了不少學子。
甚至那些剛成親的不久的男子都來讀書了,隻為日後發達,有個一官半職,在也不用去地裏刨食,還能光宗耀祖。
想當年,吳鬆也是十六七的年紀才開蒙去讀書的,如今不到而立之年,還把書給讀出來了,一家子連帶著嫁出去的姐姐,入贅的哥哥,都跟著沾了不少光,都帶著家裏人去投奔這個有了出息的弟弟了。
有人歡喜有人愁,每次聽到村民們說這些事情,繡花娘是悔的是腸子都青了,可憐她那女兒,是個沒福氣的,這女婿一發達了,竟一病不起,還不到半個月,人就走了。
十多年前,繡花十六,吳家小子也才剛開始讀書不久,吳母為了兒子給說親,把嘴皮子都磨破了,無一人願意嫁女。
繡花娘想到吳家小子現在開始讀書,是晚了點,但日後不好說,便把女兒嫁了過去,即便日後他無官無職,讀過書的人,在鎮裏謀生不難,總比靠天吃飯強,女兒日後也能過得好一點。
可她怎麼也沒想到女兒因此早逝,女婿如今如此發達,別人不知,她如何能不知,這麼些年沒有繡花勤勤懇懇,起早貪黑的幹活,他吳鬆怎麼能讀的好書,她那娘什麼都不幹,哥哥姐姐更是別提了。
可憐女兒因此累病最終去世,吳鬆高中了,日後榮華富貴享之不盡,想到這些,半夜三更的,繡花娘在屋裏又開始哭了。
沒人能明白她心裏的苦,說來也是她不好,若是當初不讓繡花嫁給他,如今繡花即便日子過得苦,好歹還有條命在啊。
但隔壁的繡花兄弟和弟妹,聽到繡花娘又哭了,繡花弟妹風琴又開始說了:“你娘這是怎麼回事啊,大半夜的叫魂啊,人都走了,還有什麼好哭的”。
風琴說到這裏,氣不過一把從床上坐起,踹了一旁的繡花弟弟寶生一腳,這段時間發生的事情,差點沒氣死她。
吳鬆高中的消息剛傳回來,繡花就暈倒了,緊接著重病不起,不到半個月人就沒了,他們也沒想到,別人都說什麼大姑姐沒福氣,可她知道,她那大姑姐有多勤快,沒有她,吳鬆那裏讀的起書。
誰家閨女嫁到當時的吳家去能有福氣啊,窮得叮當響,一家子的懶漢,還不都是靠他一個人。
想到吳家人去京城那天,甩給他們的那二兩銀子,那高高在上,盛氣淩人的樣子,更是氣的她幾天都沒吃好飯。
她跟繡花是沒多少感情,可繡花這麼多年起早貪黑,為了吳家付出了多少啊,她都是看在眼裏的,人一走,這茶還真是涼的透透的了。
“忘恩負義的人家,不得好死,日後一個個都是要遭報應的”。
寶生也是麵色陰沉的詛咒到。
夫妻二人對視一眼,不自覺的歎了口氣,隨後又一起躺下了,再怎麼樣生活還是要繼續,以前的親家親戚,如今可不是他們這種小老百姓能比的。
繡花早已經被掩埋在後山,或許是不甘,或許是還在彌留之際,她至今都還有意識,魂魄一直在前山村裏飄來飄去,卻始終出不了這村裏。
她看到了吳家人的絕情,看到了年過半百母親的哀傷,父親早逝,她從小和弟弟都是母親帶大,繡花娘也不是那麼重男輕女的人,兒女都是她的骨肉。
如今繡花這一走,婆家人倒是歡歡喜喜的去了京城,跟著享福了。
天蒙蒙亮,家裏人又起床了,他們照例去了地裏幹活,太陽高高升起,慢慢的繡花在也看不到村裏的情況。
午後,天氣炎熱,吳母坐在屋簷下,嘴裏罵罵咧咧的,突然屋內傳出聲響,她瞬間坐起,二話不說進屋就開始罵。
“你說你能幹什麼啊,我們家吳鬆娶了你,你能幹什麼,光吃不做,還沒怎麼就生了病了,地裏的活怎麼辦啊,要你有什麼用”。
繡花看著吳母刻薄的麵容,恍惚之間還以為自己見鬼了,她不是已經走了嗎?在看看四周,瞬間暈了過去。
緊接著吳母又開始大喊大叫了,不過繡花已經沒了意識,自是不知道。
傍晚,太陽下山,繡花在次醒來,不禁感歎命運不公,自己上輩子究竟是幹了什麼傷天害理的事情,這輩子怎麼就跟著吳家糾纏不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