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第1章 天降洪福(1 / 2)

雨夜,汽車喇叭悶在水幕裏,霧蒙蒙、寒浸浸。拔地而起的商住大廈默在喇叭裏,毛刺刺、濕沉沉。

已經過了一點,商場早就熄燈落鎖,住宅區一片漆黑,隻有直插雲霄的霓虹燈牌“呲呲”作響,在雲霧裏紅得紮眼。

“噠噠噠……噠噠噠噠……”

急促的腳步聲從走廊深處闖出,西裝革履的男人滿頭大汗,連滾帶爬跑近亮著微弱指示燈的電梯,用力拍打按鈕。

電梯從一樓緩緩上升。

男人不時回頭,身後是濃重的黑暗,黑暗盡頭是走廊拐角。

突然,遠天似乎打響了一聲悶雷,沒有窗戶的拐角竟像被閃電照亮般,陡然白了一瞬。有道扭曲黑影兀立著,狀如鬼魅。

男人渾身顫抖,手上動作不停。電梯還沒上來,黑暗卻正在逼近。終於,男人舍棄電梯,轉頭紮進樓道,一步兩級往樓下逃竄。

跑過兩層,男人再次氣喘籲籲地撲回走廊,發著抖拍亮按鈕。上帝保佑,電梯正巧停下,暖黃的光扇形湧出,將男人攏了進去。

爬入電梯時,男人才意識到轎廂還在上升。

一層、兩層,叮——鮮紅的數字在顯示屏亮起:18。金屬門緩緩拉開,男人的心跟著提到了嗓子眼。

光線逼退黑暗,深長的走廊空無一物。拐角處,隻有黑亮的綠植和一幅附庸風雅的掛畫。

男人長出口氣,立刻緊貼轎廂急按一樓按鍵。一分鍾的時間,男人卻感覺過了一個世紀,直到顯示屏跳出“l1”,他才如釋重負,扒開金屬門就想往外衝——

突然,轎廂內一片黑暗!

墨色從門外如浪潮般湧入,遠天又是一聲悶雷,在陡亮的白光裏,一張青灰色覆滿鱗片的臉貼上了男人!

“啊啊啊啊啊!”

慘叫劃破雨夜,又戛然而止。

汽車喇叭還在嗚咽,大樓繼續靜默著。霓虹燈牌“呲呲”一響,壞掉的部分終於熄滅,隻剩“山中屍”在雲霧裏紅得滴血。

兩天後的正午,山中居大廈外,照例是人流不息。

身穿夾克的男人走出與大廈相接的商場,正和誰通著電話:“gps定位變了?確定失蹤者最後出現的地方不是這棟大廈?……行,劉隊,我馬上過去……地點是西河路……”

男人皺眉不展,邊走邊說,陡然撞上什麼東西,一陣“乒鈴乓啷”的響動。他急忙捂住手機轉頭去看,原來是個頭發蓬亂、衣著邋遢的青年。

青年二十出頭,穿著簡單的襯衫t恤套牛仔褲,眉眼生得倒是俊朗,就是胡子拉碴,衣服上遍布油汙,一雙球鞋還開了膠,模樣十分落魄。他提著隻裝滿鍋碗瓢盆的編織袋,迭聲向男人道歉。

男人擺擺手,通著電話快步離開了。

等男人的背影消失在人群裏,青年才長出口氣,將編織袋往肩上一掄,仰高了頭去看幾乎看不到頂的大廈,緩緩咽下口唾沫。

青年叫沈東,職業油漆工,市場價兩百塊刷一麵牆,還自帶材料,跟市新區商業綜合體商住兩用大廈本該除雇傭關係外再沾不上邊。但現在,他要去領他的一套房。

事情還得從上周說起,為了給雇主趕工,沈東隻來得及趕末班車。奈何禍不單行,兜裏隻剩三百六十元整錢。

十塊錢坐公交能要了沈東的命,他拿著錢找地方換,左右隻看見一家體彩小窗口。老板穿件汗衫搖著蒲扇,拿眼乜他。迫不得已,沈東買了張彩票,撿最便宜的,一塊錢一張,據說是市首富發行的慈善彩票,賣一張捐兩毛給山區。

做了善事,又換了零錢,沈東滿心歡喜,奔著公交就跑,脫膠的球鞋踩進下水道口縫隙,摔了個實實在在的狗吃屎。爬起來的時候,末班車早已絕塵而去。

沈東步行三個小時到家,累得質壁分離,把自己往床上一拋,連人帶床板垮在地上。他從灰塵裏抬起頭,安慰自己“還不算倒黴”,撿起被子就地睡了一夜。

一周後,沈東蹲在路牙子上,邊啃饅頭邊刷新聞,得知買中頭獎——山中居大廈1804號精裝房一套。

沈東給了自己一耳光,確定不是做夢,旋即致電客服,問房子能不能按市值換成錢。被拒,隻得用編織袋打包屈指可數的家當,來到了這棟他連進去刷漆都覺得肝兒顫的大廈。

“……”

沈東倒黴了半輩子,吃方便麵沒調料包都算好的,喝口水牙能磕破杯子,跟賣菜大媽還價被人一擰耳朵能撕個豁口。他從來沒想過自己會中獎,更沒想過會中頭獎。雖然不是別墅,但新區cbd商住大廈一百多平的房子,他三輩子都買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