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腕被鎖鏈扣住吊起,懸空的雙腿已經因為太久沒落到實地而麻木失去知覺,冰冷的風打在身上,穿透皮肉,刺得人連骨頭都僵住。

這夢境太過難熬,身上的疼痛已近極致,偏偏還有個聲音在聒噪不停。李澄寧實在撐不住,終於睜開眼。

噩夢並沒有結束,擾人的聲音也還在繼續。

"吾妹成陽,今為家國大義身死,死得其所……"

"……成陽?"李澄寧身上又冷又疼,尚不清醒的大腦致使她不自覺地呢喃了聲剛才聽到的名字。

等等,成陽?!這不是她看完後氣得睡不著覺的古早虐文裏出場三章就死了的和親公主的封號嗎?

李澄寧瞬間睜大眼睛,真實的痛感已經不能讓她欺騙自己是在做夢。天上下了雪,一粒粒雪花裹進風裏落在她臉上,她偏頭將被風吹得遮住視線的頭發甩到一旁,眼前的景象終於清晰——

風雪漫天,城牆上的旌旗獵獵作響,城下兩方士兵正無聲對峙著,戰爭還未開始,另一方的將領正在高談論闊,聲聲嘹亮字字鏗鏘,李澄寧耳邊風聲呼嘯都能清楚聽見他的話語,剛才也正是這位仁兄吵得李澄寧頭疼。

這樣的場景,怎麼看都是她讀完沒多久的那本書中開篇後的第一場戰爭。

身為攝政王的男二騙取了敵國公主的芳心,將對方迎娶進門,不久兩國交惡,攝政王將新婚妻子掛上牆頭作為威脅,哪知這公主並不受寵,是個棄子,冷酷無情的攝政王一怒之下親手了結了這個沒用的工具,一箭穿心,幹脆利落。

李澄寧看了看腳下,感知著腕上的疼痛,縱使不想承認,她也不得不麵對自己現在就是那個正掛在牆頭的倒黴和親公主的事實。她思維停滯了一瞬,所以她真的——穿書了?!

"成陽,不要怪哥哥……"那個聲音還在繼續,現在李澄寧反而想讓他多說會兒了,因為他一旦停止,那個心狠手辣的攝政王就要氣極殺她。

"把她弄上來。"一個不同的聲音在頭頂響起,這聲音很年輕,語氣輕飄飄的,和對麵的慷慨陳詞比起來顯得平靜無比。

手腕上的鎖鏈倏地收緊,李澄寧發現自己的身體正擦著城牆向上。糟了,是謝喻,他想殺她!

李澄寧劇烈掙紮,但動了沒幾下,就意識到自己在八米高的城牆上,掙脫鎖鏈也是個摔死的下場,不死也得殘,何況原身是個身嬌肉貴的公主。她索性不再動作,任由士兵拽她向上。

許是意識到這邊的動作,那邊公主不知哪號皇兄停止了喊話。

李澄寧緊張得呼吸都亂了,心髒砰砰亂跳撞擊著胸腔,她不會成為第一個才穿書就死翹翹的人吧!她欲哭無淚,她不過就是看完書以後氣個半死怨念太深,就這也會觸發莫名其妙的開關讓她穿書?

不知是不是這個身體也預感到自己即將到來的死亡,李澄寧的大腦中忽然湧入了大量不屬於自己的來自成陽公主的記憶。

斷斷續續的回憶洶湧而來,讓李澄寧在一瞬就知悉了這個和她同名同姓的女子的生平過往,短短十九年,比小說中的寥寥幾筆濃墨重彩得多,甚至讓她在恍惚間以為自己不是個在現代生活中遊刃有餘的新時代女性,而是在跟和親對象大婚當日就被對方吊在城牆射殺的公主。

隨之而來的,還有悲痛欲絕的情緒,李澄寧感同身受,不甘和悲憤堵在心中,壓得她喘不過氣。此時的她,已然被拖拽上城樓,雙手被縛綁在桅杆上。

李澄寧抬起頭,居高臨下掃視城樓上的眾人。她一眼就認出要置她於死地的攝政王謝喻,他一身銀白色的輕甲,頭發用和盔甲十分不相配的玉冠高高豎起,衣領處還能瞥見一抹豔麗的紅,來自於婚服的紅。

看見那未被完全遮住的紅,因著原身情緒的影響,李澄寧也不自覺悲從中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