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第20章 畫冊(1 / 3)

冰盆中化開淺淺水液,液麵極輕地晃蕩一瞬,隨著皂靴落地的輕響,又恢複平靜。

裴硯踏著地磚,掃一眼繡蓮塘鷺鷥的落地絹屏,模模糊糊映出屏風後紗帳內的剪影。

屏風側花幾上,粉蓮紅蓼靜靜養在花觚中,驅蚊草的香氣被淺淺荷香掩蓋。

略垂眸,望一眼手中錦盒,裴硯舉步繞過屏風。

湖水藍煙帳中,她擁薄薄紬衾側臥,麵朝裏,身形迤邐纖婉。

墨發僅由一根金簪挽成鬆髻,如雲似霧鬆鬆委於如意枕上,露出墨發下細膩如雪的頸。

煙帳微動,他展臂將錦盒放在她枕邊。

正欲起身,卻見她身形動了動,翻轉身子,睡姿轉成平躺。

裴硯定住身形,一動不動凝著她眉眼。

她眼皮不安地顫動,須臾又睡熟,裏側手臂不知何時抽出來,置於薄衾側。

蓮瓣紅的寢衣下,雪腕細白似藕,掐著一圈羊脂玉福鐲。

盯著她雪腕,半晌,裴硯抬手,指尖撫上福鐲,把鐲身扶正。

她雪腕纖細,圓潤的鐲圈顯得空蕩蕩。

裴硯輕嘖一聲,收回手,視線掠過她唇瓣時,微微凝滯。

沉睡的她,未施粉黛,肌膚細膩清透,唇色比平日裏看到的略淺,似含苞待放的西府海棠。

她唇珠飽滿,有種海棠花也不及的豐豔潤澤。

一時,裴硯腦中閃過瓷罐中櫻桃醬的光澤,他鬼使神差俯身,將彼此間距離縮至咫尺,她清淺香勻的氣息拂在他薄唇。

他微微側首,在她唇畔雪麵上,極輕地貼了貼,似鴻羽輕掠春水。

回到小山水閣,他唇畔仍帶著淺笑。

竹簾外水聲漫地,他抬手撥動機關,很快,簷下銀瀑消失,隻餘滴答的輕響。

“帶下去。”裴硯淡淡吩咐,拈起一支火紅蓼花,置於枕屏側。

枕屏上黛山蜿蜒,水色青碧,襯得小小紅蓼花嬌豔無匹。

青鋒把人帶走,望著所有人劫後餘生的神情,他心下震驚不已,玄冥衛失職,大人從未如此輕拿輕放。

往常,即便不丟命,也會被丟入玄冥司最嚴酷的牢獄懲戒,撐住一口氣,才能活。

今日竟隻是把人降職,調離京城。

溫姑娘對大人做了什麼?大人的轉變簡直匪夷所思!

紅日迎窗,外麵蟬鳴陣陣。

溫琴心睜開眼,纖手撐在榻邊欲起身,姿態懶然起到一半,餘光掃過枕畔,微微一愣。

藍底象牙白團花,她有這樣一方錦盒嗎?

眼前的錦盒有些陌生,雖未完全清醒,可她記得,睡前並未將錦盒放在枕邊。

珍珠還是琉璃放的?

思量間,她細指挑開精致紫銅扣,打開錦盒,望見裏麵滿滿當當一盒南珠。

粒粒有蓮子米大,是極品南珠。

不會是珍珠和琉璃,更不會是溫家人。

驀地,溫琴心腦中回響起四個字:“禮尚往來。”

確實像裴大人的手筆。

溫琴心有些茫然,她做了什麼,讓大人送她這樣一盒珍品?

捧著錦盒,撩開煙帳,雙足套上軟鞋,溫琴心倏而怔住,大人怎麼把東西送來的?昨夜她睡熟後,大人來過嗎?

溫琴心找遍內室,也未發現異樣,用罷早膳,仍魂不守舍。

“是不是太熱了?”琉璃見她像是精神不濟,輕問,“要不要再添一盆冰?”

“不必。”溫琴心搖頭,起身走到花幾旁,捧起花觚道,“我去換水。”

倒出陳水,修剪花梗時,溫琴心望著一支少了花穗的紅蓼梗,麵頰微熱。

大人來過的。

又一個月圓之夜過去,裴硯沐洗過後,換一身輕便道袍,想起一事。

“問問寒山,袁老爺的頭疾可有發作過,若有不適,把江南那位退隱的老禦醫給他送去。”裴硯指尖撚著額角,淡淡吩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