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蘭庭醒過來時,吳溟正坐在他身邊,手裏拿著筆記本電腦,好像在檢索什麼。

“吳姐……”江蘭庭坐起來,覺得全身酸痛,“昨晚好像,我又……”

“嗯,說起來都怪我,不該跟你開玩笑,打濕了你身上的符紙。”吳溟歎了口氣,“別多想,你的衣服是桃姐給你穿的,也給你換了新的符紙,我啥也沒看見。”

“現在幾點啦?”江蘭庭突然反應過來。

“沒事,桃姐幫你請假,你身體太弱了,可以休息一天。”吳溟說著,眼睛仍舊定格在電腦上。

“這才我上班第二天,不太好吧。”江蘭庭拍了拍頭。

“靈異組織嘛,有點不正常的事也很正常。經常有靈異事件造成的假期,放心,大家都懂的。”吳溟笑了笑,“吃飯嗎,我給你熱一下。”

“不用了,我自己去就行。”江蘭庭站起來,吳溟看他差點摔倒,就也站起來扶穩他:“別勉強。”

“謝謝吳姐。”江蘭庭實在沒辦法站穩,整個人的重量都壓在她身上。吳溟扶著他坐下:“別動了,我去。”

“帶著我吧還是。我有點害怕。”江蘭庭小聲說道。

“你還能再膽小一點嗎?”吳溟無奈地歎了口氣。

“不行,真害怕。吳姐。”江蘭庭哀求道。

“服了你了,走吧。”吳溟攙著他去客廳,江蘭庭看見客廳裏的大紅衣裳,嚇得差點就哭出來,吳溟反而被他逗笑了:“別怕,昨晚你還跟它親密接觸來著。”

“行了,別說了。”江蘭庭有些驚恐。

“手疼嗎,不知道昨晚你傷沒傷到手,一會去醫院看一下吧。”吳溟說道。

“沒事,應該沒事,太麻煩了。”江蘭庭搖搖頭。

“別應該啊,萬一傷重落下毛病,更麻煩。”吳溟扶著他坐在餐桌旁邊,江蘭庭扭頭看著那紅嫁衣,隻覺得什麼吃飯的心思都沒了。吳溟被他嚇得炸毛的模樣逗笑了,就將飯廳的門拉上,把燉的湯放在他麵前。這湯有一股濃重的藥味,是給他補身體的。江蘭庭喝了一口,差點沒被藥味衝得吐了,可還是強忍著咽下去。

“好喝嗎?”吳溟笑著問他。

“好喝。”江蘭庭點點頭。

“真乖,那接著喝吧。”吳溟坐在他對麵,“不能剩啊。”

江蘭庭乖乖地點頭,用勺子喝了幾口,發現實在受不了這藥味,幹脆端起碗,一口就悶下去。吳溟看著他痛苦的神色,笑出聲來:“確實難喝。其實這已經算是補藥方子了,隻不過藥性比較溫。難為你違心誇好喝。”

“有人給費心思熬湯就不錯了,還挑挑揀揀什麼。”江蘭庭笑著搖搖頭,“恐怕這個要燉很久,想想裏麵花的時間,真的很好喝。”

“怎麼從沒聽你提起你的父母。”吳溟明知故問。

“嗯,其實我是孤兒院長大的。”江蘭庭猶豫了一下,還是說道,“吳姐還是別告訴別人吧。其實孤兒院裏,院長和老師對我們都挺好的,從小到大也拿了國家和社會的很多補貼和資助,從小學到大學,並沒你們想的那麼苦,所以不用可憐我,也不用特殊照顧。”

吳溟聽他這麼說,反而覺得心疼他,就點點頭:“不是出於可憐你做這些,隻是出於朋友。其實我也差不多,隻不過我爸媽是我十歲的時候沒的,他們活著的時候,對我很好。他們沒了之後,有桃姐照顧我,反正我是真沒吃過苦。”

江蘭庭看了她幾眼,莫名有一種同是天涯淪落人的感覺了,就歎了口氣:“總之,覺得碰見身邊的大家,真的很幸運。我好像總是碰到好人。”

“行了,煽什麼情,像苦情劇一樣。”吳溟聽得鼻子發酸,就故意煞風景,把湯碗收了收,拿到水池旁邊洗,又給他拿來做的炒飯。

江蘭庭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就邊吃飯,邊看著她洗湯碗。他好像看了太多的她,不知道哪一個是真正的她,或許哪一個都不是,也哪一個都是。他凝視著她的背影,粉色印著小熊的家居服,白色鯊魚夾,夾著淩亂的丸子頭,好像是她最隨意的樣子。他突然有了一種有家人的錯覺。

“你現在身上有新的符紙,這次可千萬戴好,可以保護你。這個嫁衣不會放太久,過一會就有人來處理了。”吳溟把他的飯碗洗了洗,擦了擦手,又過來攙起他。江蘭庭仍舊定定地看著她,吳溟對上他有些濕潤的眼睛,二人默契地都沒說什麼,眼神也是一觸即分。

吳溟從來沒這麼含蓄過。她對喜歡的獵物,一向是餓虎撲食,或者是放長線釣大魚,以到手為目的。可是這樣的感情,總是來的快去的也來,一夜就膩了。如今,她麵對著他,反而沒有這樣的勇氣了。或許是因為,她不願意傷害他,也不願意失去他吧。

門一開,易桃幺帶著一個人進來。這男子一進屋來,就帶進來一股甜香的煙酒氣,致命危險的老男人味道。吳溟聞到這氣息,看都不用看就知道,是桃姐的老朋友,斯文敗類的華歸舟,大家都叫他華叔。即便是夏天,這人也是一身淺咖色的泡泡紗紳裝,隻是襯衫的古巴領恰到好處的狂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