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想起自己站在觀眾席的椅子上大聲地背著台詞,沈惟銘站在旁邊嚴肅地俯視著自己,手中拿著一支指揮棒,皺眉說道:
“馥芝,你又錯了。”
接著那小棒子就夾雜著風聲,狠狠地抽打在自己的胳臂上。那很痛,她幾乎要從椅子上跌下來,她昂起頭挺直背重新開口,但生理性的淚水卻混雜著疼痛盈滿眼眶,那威嚴的聲音卻說:
“我最討厭你哭,眼淚隻屬於懦夫。”
她咽下酸苦的味道,逼自己壓住嗓音,繼續那戲中少年的念白,假裝一個毫無知覺的道具。
而又是誰從門外跑進來,推開沈惟銘,心疼地把她抱在懷裏,輕輕地吹著她手臂上的傷痕:
“芝芝是個漂亮的女孩子呀。”
原來他們的分歧從那麼早就開始醞釀。
原來是因為自己。
……
她從混沌中漸漸找回意識,卻感覺到一隻溫暖的手正輕柔而愛惜地撫摸著自己的臉,她慢慢地睜開沉重的眼瞼,看見溫馥已經飛快地縮回手,那溫柔嬌美的臉上流露出一種小心翼翼的意味。
“芝芝醒啦?想不想喝雞湯?”溫馥問。
“好。”沈複之啞聲說。
溫馥離開片刻,回來時手中已端了一個瓷碗,沈複之半倚靠在床頭上,見她要把碗勺遞給自己,緩緩地搖了搖頭:
“你喂我。”
溫馥的眼睛立即亮了,她好像不敢問為什麼,卻沒法隱藏受寵若驚的表情,坐到沈複之身邊,非常細心地盛了一小勺湯,在嘴邊吹了口氣——她吹完,卻好像自己嚇了一跳,偷偷地拿眼瞧著沈複之。
沈複之半眯上眼,假裝自己沒看到。溫馥才放下心,一勺又一勺地喂沈複之喝了半碗。
像這樣,讓溫馥像一個真正的母親一樣照顧自己,好像是許多年前的事情了。
沈複之擺了擺手,重新躺了回去。
溫馥已經適應良好,像一隻快樂的小蜜蜂,在沈複之的房裏打轉:
“芝芝,你的衣服還沒洗,我可以幫你洗的吧……”“嗯。”
“芝芝,我看你的冰箱都空了,我出去幫你買一點。”“嗯。”
“芝芝,媽媽是開花店的,你家裏沒有花怎麼行。”“……哦。”
“芝芝……”
“芝芝……”
“芝芝……”
沈複之忍無可忍,坐起身:“溫、馥。”
溫馥見好就收,立刻乖乖說道:“媽媽就不打擾你休息了,明天再來給你做飯。seeyou~”
她披上大衣,穿上過膝長靴,高高興興地跑掉了。
沈複之送走溫馥,回到客廳,看著煥然一新、連沙發縫裏都填充著溫馥氣息的“新”房子,輕輕歎了口氣。
無論怎麼看,溫馥都不像一個母親,而不過是一個大雪天也要美美穿上大衣的漂亮女孩子罷了。
她轉身走回臥室,腳尖卻踢到什麼不該出現在路上的東西,低頭一看,卻是一個發著紅光的小太陽電暖氣。
怪不得臥室裏這麼熱,熱得她都不想裹被子了。
沈複之走到窗邊,看到圍著紅圍巾的溫馥正在一片雪白之中深一腳淺一腳地向遠處走去,忍不住又歎了口氣。
算了,誰讓她是自己的媽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