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複之看著她在屋裏轉來轉去,沒有吭聲。
陳藻腦筋越轉越快,在屋裏走來走去:
“這是個好機會,宋觀頤不愧是大導演,就是剛,竟然選這個時機公布影訊,不嫌你拖後腿,你可得好好感謝他,畢竟他教了你不少……”
沈複之突然開口了:“我不想去。”
陳藻有如被潑了一盆冷水:“為什麼?”
哪有那麼多為什麼,沈複之就是不想去。
而不想去就是不該去。
沈複之從來不委屈自己,一想清楚這個,就輕鬆說道:“我不去,你幫我推掉吧,”
陳藻瞪著沈複之,下意識地就發號施令:“這個你必須去。”
沈複之微笑著站起身,扳過她的肩膀,好脾氣地說:“yeah…”
“…youwish”
陳藻被沈複之踢出門外的時候還處於震驚之中,不明白她怎麼能說翻臉就翻臉——她印象中這人一向認人揉搓,更別提對女孩子(陳藻一直認定自己是女孩子,哪怕生了兒子以後)發火了。
她挫敗地發了會呆,門又開了,沈複之扔給她一個袋子,說:
“對了,宋觀頤的確教了我許多。”
門又關上了。
陳藻打開紙袋,裏麵竟然包著兩份紙杯蛋糕。
……
傍晚時分,沈複之從母親家裏出來時,天還沒黑。
她有點茫然地在樓下的大桃樹下站了會,又抬頭望向溫馥房間黑洞洞的窗口——那盞燈今晚不會亮了。她醒悟過來,才閃身鑽進了自己的藍色小皮卡。
沈複之沒往自己住的地方開,而是和晚高峰的車流一起湧向了主城區,一直開到了遊人如織的遊覽胡同旁邊,險險找到一個車位。
十年前,這裏還不是什麼景區。現在卻燈紅酒綠,擠滿一張張興奮的臉。
風有點涼,沈複之把夾克拉鏈拉到最高,駕輕就熟地在迷宮般的胡同裏穿梭,很快鑽到最深處,幾條街之隔,這裏卻一片荒涼。烏鴉“嘎嘎”的叫聲,從比她高不了多少的屋簷邊傳來。
“別盯著我。”沈複之低聲說。
她在兩棟不知名院落圍牆中間狹窄的過道處停了下來,看都沒看兩邊東倒西歪的鐵牌子,踩著厚厚的落葉,毫不猶豫地向前走。
一、二、三,她在第三個岔路口一轉身拐了進去,麵前出現了一棟水泥色的破舊小房子,正門上方歪斜著一個鐵皮鏤空的大字招牌,上麵的字跡因鏽色而發紅:
“摘星劇場”
沈複之卻在一瞬間聽見了來自遙遠過去的歡聲笑語。
她看見沈惟銘挽著溫馥,在九月的桂花香中推開門,沈惟銘說:“馥馥,我為你編了出新劇,就叫《摘星》……”
他走進門,回頭看向沈複之,笑道:
“大明星,準備好給馥馥驚喜了嗎?”
沈複之吸了吸鼻子,向前推門,卻突然愣住了:
門竟然上了鎖。
她低著頭,這回在門的另一側找見一張白色的紙片,她借著落日的餘暉艱難地辨認著上麵的文字:
“吉屋出租”
“茲有精裝修四合院一間,建築麵積350平方米,在楊梅胡同57號,水電俱全,誠待佳客……一年起租,xx元/月。”
她讀到這裏,又回頭仔細數了下數字後麵的零,頓住了。
沈複之麵無表情地打開地圖定位,終於確認小廣告上這租金高得離譜的“精裝修四合院”就是自己麵前這破敗多年的小劇場無疑。
“無良奸商。”沈複之惡狠狠地說,還是不情不願地撥下了一串號碼。
“那什麼,上采訪有錢拿嗎?”
於是,正接兒子放學的陳藻,在某師範小學門口發出了得意的狂笑:
“哈哈哈哈,你也有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