腳步一頓,褚沅瑾攏了攏眉,繼而提起裙子走遠了。
再聽不到她們的對話。
可那句“隻剩長空一個獨苗”卻懸在褚沅瑾心上,像塊重石一般壓得她喘不過氣來。
她若是不肯生養,又不許沈長空納妾,那沈家豈不是要絕了後了……
褚沅瑾麵上陰雲密布,她從前並未想到這點。
抑或是說,她根本便不在意。從前她隻以為,這是她同沈長空兩個人的事,同沈長空說明了說這事兒便不會有什麼,既是他自己接受的,便沒再多好說。
可現在一想,實在有些不太合適。
或許她這種人便不該成親才是,可她現如今也是真心喜歡沈長空,實打實想要同他成親好好待他。
縱使他嘴上說依她不要孩子,心裏便真能不生遺憾麼?
畢竟是斷子絕孫的事,等日子久了,尤其是到該兒孫滿堂享天倫之樂的時候,他還會覺著沒關係麼?
別管生女生男,讓人絕後著實是不應該。
更何況,沈長空好似是想要孩子的。那日她問他之時,他明明說的是喜歡,後來聽她說不生才改了口……
褚沅瑾重重舒了一口氣,心中煩悶卻是不減反增。
而另一邊,沈長空和褚景同褚景湛一行人坐席極近,身後又有賀景軒和林秋白一流,距離近到沈長空即便是無心關注也能清楚地聽到其對話內容。
賀景軒這人本就是個熱絡的性子,到哪兒都能聊起來,見林秋白腰杆筆直,手中拿著一把折扇,便問他道:“秋白兄,這折扇可是安陽公主送你的那把?”
說罷還往沈長空那處瞥了瞥,卻沒想到未將沈長空引得轉過頭來,前頭的褚景同倒是直接站起身提步走了過來。
“哦?是我阿姐送的?”褚景同一雙多情桃花眼含著笑意,背在身後的手卻暗暗緊了緊。
林秋白並未察覺有何不對,隻道:“正是。”
褚景同一甩紅袍坐了下來,大有同他們好好鑒賞一番的架勢,“林公子可否給我們一看,是什麼樣的扇子?”
賀景軒酸得很,“是安陽親自畫的,便隻給了秋白兄,我同她多少年的交情,也從未得過出自她手的東西,淨會拿些隨處便能買得的東西糊弄我。”
這話說得確實不假,褚沅瑾哪裏是肯下心思的人,叫她親自動手更幾乎是絕無可能。
由此可見這林秋白在她心中必是極為重要的。
沈長空後背僵了僵,指骨骨節都有些泛白。
又聽見身後傳來褚景同的聲音:“阿姐慣喜歡送人東西罷了,從前還送了我一塊玉佩勒令我日日戴在身上。”
說著,他將腰間佩戴的那塊羊脂白玉配取了下來,指給賀景軒林秋白二人看:“你們瞧,上頭這‘同’字便是阿姐親手刻上去的。”
倏然瓷器裂開的聲響傳入耳中,三人聞聲皆朝前望去,隻見端坐於席前的男子手上茶盞被生生捏碎,瓷片紮進血肉裏。茶水與血水混於一處順著他掌紋流下,蜿蜒曲折。
褚景同唇角挑出個得逞的弧,目送著沈長空離席而去。
一向沉穩的人現下連背影都能瞧出其煩躁,實在是叫人稱奇。
已經有了婚約又如何,待他們二人兩看生厭,再不能容忍對方,阿姐還是他的。
想到前幾日從西域傳來的回信,褚景同唇邊笑意更甚。
屆時他已登基,隻要沈長空厭倦了阿姐,便再無一人能阻止,便是連所謂的人倫枷鎖也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