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時她紮兩個團髻,一張小臉粉粉嫩嫩,糯米團子一般,獻寶一般將她喜歡的羊肉羹遞到他眼前,軟著聲音說:“給你吃罷,阿兄要本公主都不一定給呢!”
擺在他麵前的湯汁鮮美白膩,絲毫沒有膻腥之氣。
可沈長空入口的瞬間胃裏便一陣翻湧,他知那是羊肉,便是再如何不腥不膻那也還是羊肉。
見他入了口,小公主笑得露出兩顆奶呼呼的小虎牙,得意道:“好吃吧,這可是本公主最喜歡的,隻分給你一個人!”
這是她最喜歡的,隻分給他一個人……
所以即便起疹,即便再如何反胃難受,他還是會吃,每次都吃。
回到懷安王府,成風立即去尋了大夫。這事兒可大可小,耽誤不得。偏生沈長空不喜吃藥,饒是那疹子這會兒已經爬上了頸側,暴露出的皮膚都泛著紅,他也不肯碰那藥一下。
成風心裏著急,卻又尋不到緣由。雖說他從前小病小恙也不愛吃藥,可也沒這麼倔過,更何況這病絕算不上小,保不齊便能威脅了性命,實在不該勸不動他才對。
眼瞧著越拖越久,那紅疹蔓延的趨勢也愈來愈大,成風腦中靈光一閃,驀地蹦出一個人來。
安陽公主,安陽公主或許能勸得動他!
說時遲那時快,成風馬不停蹄便奔去了公主府。
這時天色已晚,得虧公主府與懷安王府距離極近,且位於同一坊中,成風才有了這出去尋人的機會。
彼時褚沅瑾已經躺在了床上,邊吃著剝好的葡萄邊翻著小圖冊,好不快活。
故而在秋書稟報成風來見時她頭也沒抬,“這般晚了,有什麼事叫他明日再來。”
秋書便吩咐冬畫出去跑一趟,這般如實回了成風,可成風非但沒走,一向鎮定的臉上反而愈發焦急:“你去告訴公主,就說我家將軍出了事,快不行了,不對……”
意識到這話有歧義成風立馬改口,怎料“不對”二字後麵的話還未來得及說出口,那小婢女便一臉慌張火一般往回跑了去,任他如何呼喊都沒有停。
罷了,成風心道,雖是弄巧成拙,可說不準真能管用。
這回也沒辜負他的期待,那婢女走了沒多大會兒便見褚沅瑾風風火火趕了出來,發髻都有些淩亂,顯然是穿好了衣裳未多加收拾便著急前來。
“怎麼回事?晌午不是還好好的?這才幾個時辰人便不行了?”
“他這幾年可染上什麼頑疾?還是今日裏突然受了重傷?”
她的問題源源不斷,一個接著一個,根本不給人說話的機會。
成風幾次想插嘴解釋一番,都被堵了回去,開個口都難。
且她麵上的擔心不似作假,想來也是真的擔心。成風突然便收了要解釋清楚的心思,心道無傷大雅地誤會一下也是好的。
畢竟往日裏公主沒心沒肺,苦的向來是他們將軍。
更遑論這三年在遼東,旁人也許不知道,可成風比誰都清楚,沈長空過得是如何生不如死。
如今他們二人又牽扯於一處,也該讓公主這個沒心的嚐嚐記掛著一個人是什麼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