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渴望在陽光下得到救贖,可是陽光照到的地方一定會有陰影。”
當死亡來臨的那一刻,你會害怕嗎?
這個念頭在唐溪的腦海裏出現過無數次,每次它都像幽靈一樣在她閉上眼睛的瞬間占據全部的思維。
唐溪討厭被動,更討厭這種毫無意義的問題,畢竟去想還沒有發生的事情簡直是在浪費時間,她總是這麼自以為是。
不過偶爾,也僅僅是偶爾,在她心情還不錯的時候,她會幻想那是一種什麼感覺。
那感覺就像身體在某一瞬間突然變重了,然後不斷下沉。她拚命往上爬,偏偏手腳怎麼都不聽使喚。
她試圖掙紮,但並沒有起到作用,那副僵硬的軀殼猶如命運的提線木偶,痛苦的窒息感就這樣從五官逐漸蔓延到她的每一根神經。
她似乎感受到死亡的氣息離她很近,近到讓她懷疑此時究竟是夢境還是現實?
她也許,真的死了。
“唐溪”
“唐溪”
“唐溪”
是誰在喊她?
黑暗中,她被一股力量包圍了。
她吃力地撐開眼皮,微弱的光芒溜進來刺痛了她的瞳孔,她猛然從魔怔裏驚醒。在波光搖曳的水麵下,有個人正在拚盡全力向她靠近。
所有的意識仿佛回光返照般在刹那間變得清晰起來,她看仔細了對方的模樣。
原來,是她的男孩來保護世界了。
顧津南慢慢把唐溪帶到泳池邊,他浮出水麵胡亂拭了把臉上的水跡,對圍觀的人喊道:“別愣著了,過來搭把手。”
離遊泳課結束還有不到五分鍾的時間,為了不在更衣室裏搶那幾個淋浴蓬頭,上課的人都先後走得差不多了,就連老師都興致平平地往外走了。
何予柔會留在這裏並不是因為她有多喜歡遊泳,而是她不想在更衣室和別人“坦誠相見”。
自從十一歲她的身體像打了雞血一樣瘋狂發育以後,前凸後翹的火辣身材一度給她帶來了不少的麻煩,清純的臉蛋配上魔鬼的身材確實讓人想入非非。
但可笑的是,何予柔的性子完全應了那句人如其名,不僅柔弱還膽小,隨便調戲她兩句都能讓她嚇到臉色發白。顧津南的好兄弟李大信常常嘲笑她,說她就是一個草包,白白浪費一副好皮囊。
何予柔搓了搓凍得發紅的雙手,小心翼翼扶著唐溪的肩膀。
她還是第一次這麼近距離地看著唐溪,那張巴掌大的臉龐總是掛著一副拒人千裏之外的表情。或許除了顧津南,沒有任何人能夠讓她放鬆戒備,而此時她的惶恐與不安在她不停顫抖的睫毛上展露無遺,想不到她也會在人前表現出這麼脆弱的一麵。
何予柔暗自鬆了口氣,幸好她沒有提前離開,倒不是為了幸災樂禍。雖然她和唐溪住在一個宿舍裏,但她們說過的話屈指可數。
唐溪和顧津南都是本市的學生,平常基本是學校宿舍和家裏兩頭住,加上她的存在感在唐溪冷硬的氣場麵前實在太弱了,所以她們的交流少之又少。
“剛才的事,謝謝你。”顧津南抬手一撐跳上岸,然後把唐溪緊緊抱在懷裏,他朝何予柔頷首笑了笑。
這個女生他見過幾次,印象不深,隻知道是唐溪的室友,雖然和她談不上認識,但她的事跡從李大信嘴裏聽過一些。無非是他們男生關起門來喜歡探討的八卦。
顧津南沒想到她會直接穿著泳衣衝進男更衣室求救,如果不是他早早就坐在冷板凳上等唐溪下課,那後果真不敢想。
他下意識收緊了臂彎,唐溪把頭埋在他胸前,想來還是驚魂未定,他看了眼唐溪,又對何予柔道了謝,“她沒事了,天氣冷,你先走吧!”
何予柔咬唇,她猜顧津南並不希望自己杵在原地打擾他們的二人世界,更重要的是,顧津南知道唐溪不願意讓別人看到她狼狽的樣子。
“那你好好照顧她。”何予柔輕輕嘟噥了句便忍不住打了一個寒顫。
今年冬天真冷啊!
她邊走邊想,這個季節的遊泳課居然沒有男生選。她之所以孤注一擲去男更衣室是賭老師的動作沒那麼快,現在這個結果雖然賭輸了,但輸給愛情也不算丟臉。
“她已經走了。”顧津南拍了拍唐溪的後背,他仔細盯著她檢查了一遍,“你感覺怎麼樣,還好嗎?”
唐溪側身望向泳池底部的藍色小磚,因為劇烈掙紮的關係,頭發從泳帽裏跑出來濕答答地垂在耳邊,水順著她的下巴滴落在黑色的泳衣上像陰影一樣消失了。
她差一點,就在那個地方死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