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過這片林間,越往深處走視線越被遮擋,漸漸地陷入了黑幕,粗壯的樹幹環繞著古藤遮天蔽日,盡頭峽穀絕壁千仞,懸崖瀑布傾瀉而來,河澗曲回,滿穀青翠。
謝卿下馬,“我們得躲在這兒,避過這些人。”
他幫扶著阿依木下來,卸下上麵的馬鞍,拍了拍馬兒的頭,輕聲歎道:“這次多虧了你,快跑吧。”
“這兒到頭了,怎麼躲?”阿依木沉默了片刻,環視了周圍一圈,兩側皆是古樹老藤,而前麵就是映入眼簾的懸崖瀑布,她眼睛一亮,思索道:“莫非這瀑布後另有乾坤?像話本子那種?”
“瀑布後麵確實有乾坤,但卻不能藏那。”謝卿好笑。
領著她沿著瀑布下麵的峽穀溪流走,再從溪流的支叉拐進去,走了不知多久,溪流的支叉越來越小,終於在一麵峭壁上幹涸,走到盡頭向斜下不遠處看有個古石磊。
謝卿蹲下身子示意她上來,阿依木意識到他肩上有傷,還沒等她開口,便被謝卿的話給堵了回去:“你的腳筋被廢,你跳不下去。”其實下馬後他就想背著阿依木走,但路程約莫有半個時辰,他肩傷太重,他怕自己中途倒下二人都無法安全抵達那個地點。
她一路走來就像走在刀刃上,疼久了便也麻木了,趴上去的那一瞬間才感覺到雙腿的無力感,竟控製不住地抖著。
謝卿背穩她,跳下了那個古石磊,穩住身子後將阿依木放了下來,她才發現他的右手都在顫。迎麵是一堵死牆,他伸手撥開婆娑多姿的樹木,阿依木透過枝葉發現一個不大的溶洞,洞的頂上有水流從岩縫滲透進來,陰冷潮濕。
這個溶洞偏僻到不能再偏僻,就像是這座大山森林中成千上萬的溶洞之一,可他是怎麼知道的?而且如此熟悉。阿依木垂著頭坐在洞內的岩石上,調整著呼吸,身體的疼痛讓她額間隱約有些發熱,洞內景觀的新鮮感讓她強打著精神,“這兒還真是好看。”
謝卿順著她的話環視了一番這個不大的溶洞,最後目光停在阿依木的身上,低聲解釋道:“那些人是來殺我的,連累了你,抱歉。”
如若他沒有和阿依木牽扯到一起,沒有脫離大軍來尋他們,也不會將雲貴妃一直暗中監視的暗衛帶了過來,他是沒想到雲貴妃竟敢在這麼多文臣官員的子弟麵前動手。
阿依木湊近些看著他的眼睛,她那雙深邃的黑眸充滿了不開心與不認同,突然間笑了,“謝卿,是你救了我。”她沒有喚太子,而是以朋友的身份直呼他大名。“所以你不用抱歉,就算沒有你,她也會來殺我。”
謝卿未料到她會這麼直接而認真地反駁他的話,愣了一下神,呆呆地看著她的笑顏,突然意識到她的臉頰不尋常的紅潤,下意識撫上她的額頭,那處地方因為發熱而冒著虛汗,低頭對上她的視線,眸中透露著擔心。
“發熱了,應該是因為腳筋。”阿依木輕輕地向他彙報自己的身體狀況,靠在岩壁上癱坐在那,左手還有氣無力地垂在一側。
謝卿垂眸,在她身側蹲下。帶她來這裏已是犯了大忌,如若再去,他兩番為難。可若不去,瞧著她蒼白毫無血色的樣子,再這樣燒下去可能撐不到明日援軍的到來。
他伸手欲碰阿依木的腳腕,卻被她一縮,止在半空,言道:“我幫你看看傷勢。”
阿依木也不是在這種時候還拘於禮節之人,將唯一能動的手依次抬起兩條沉重的腿擱置他麵前,還打趣道:“你這是赤腳大夫嗎?”彎下腰挽起褲腳,褪下已經和血肉連在一起的襪腳,看上去一片血肉模糊。
謝卿輕輕碰了一下她的傷口,一聲很小的嘶聲被咽了下去,但還是溜進了他的耳朵,他看向麵前發髻早已散亂,甚至衣衫襤褸,到處是擦傷的人,在昨日,她還是馬場上肆意瀟灑的公主,而現在卻淪落得四肢三處被廢。
“大夫,你發什麼呆啊!”阿依木伸手戳了戳他肩上的傷口附近,竟引得他一陣咳嗽,阿依木故作震驚地探上他額頭,“不會吧赤腳大夫,你居然也發熱了?”
謝卿平靜地回了句,“醫者不自醫。”站起身來往溶洞外麵走去。這片山林有很多奇異植木,他憑著記憶在周圍摘了些止血的草本,回來在手上碾碎敷在她的患處,那裏已經紅腫得老高,也難為她燒了起來。
撕下外袍替她簡單地包紮了一下,又往外走去,被阿依木叫住:“外麵天色已經黑完了,你還要去哪?”阿依木繃著一口氣,脖子上青筋突起,腳踝上了藥有些發熱地疼了起來,汗開始滲出,浸潤了背後的衣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