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的天氣格外冷,不過才十月,就下了一場大雪,如今正是雪化的時候,烏雲壓在陳府之上,將原本寬闊的院牆襯得昏沉,仿佛一個巨大的囚籠,將裏麵的人困得幾乎喘不過氣。
宣若閣內,地上淩亂散落著衣裳和書籍,仿佛剛剛經曆了一場浩劫。
女人端坐在榻上,身上蓋著厚厚的毯子,麵無表情的看著眼前的男人。
二人對峙半晌,女人的目光落在不遠處掉落在地上的同心結,語氣晦澀難言道:“陳青言,你我相伴三載,我竟瞧不出你是人是鬼,我倒想問一問,為什麼?”
他定定看向蘇羽,微微昂頭,仿佛看向一個螻蟻一般:“如今蘇家已然敗落,我也不妨直接告訴你,康寧郡主心悅於我,我若想抱得美人歸,便要先除了你!”
蘇羽心中翻江倒海,父親蘇毅一死,他就趕緊過來攤牌,還帶人將自己屋內的嫁妝等值錢物件全部搜刮走,急吼吼的樣子完全不像陳青言的做派,在看他一臉幸災樂禍的樣子,電光火石間,蘇羽似是想明白了一些事情。
她死死壓住喉嚨處傳來的腥味,一雙眼睛帶著深不見底的恨意,顫抖著雙手指向陳青言:“我父親的事是否與你有關!”
陳青言皺眉,神情沒有一絲動容,一字一句道:“是!你父親橫死是我出手,誰叫他擋了勝安王的路,還發現我與郡主私會,若不滅口,難保不會壞事。”
“擋了勝安王的路?什麼路?我父親怎會跟他扯上關係?”蘇羽正起身子,高聲質問道。
勝安王是當今皇上的三叔,與皇上感情深厚,曾數次出手為掃清朝內亂黨,深得皇上信任。
而蘇羽的父親蘇毅任大理寺右少卿,統管京內有人上訴的冤假錯案,與勝安王素無往來,更別說有什麼過節了。
陳青言並未回答,隻笑道:“幸虧我去你家的時候無意中看見了那封奏折,秘密將其謄抄下來獻給了勝安王,還在勝安王府裏與康寧郡主初見,否則也沒有今日的機會了!忘了告訴你,如今我已是吏部侍郎,說起來也算是你父親的功勞啊!也多虧他的奏折,要不然我也不會有跟郡主見麵的機會。”
陳青言卻生怕蘇羽聽不明白似得,繼續道:“我這件事做的利索,你父親死得痛快,也算是全了我跟他的三年翁婿之情了。”
蘇羽再也忍不住,“噗”的一聲吐出一大口鮮血,眉目間戾氣沉沉,仿若鬼魅一般,死死盯著眼前的男人。
陳青言今日將事情和盤托出,應該是算準了自己沒有能力為父報仇,也是存了讓自己“病故”的心思,好騰出位子給郡主。
蘇羽淒惶一笑,陳青言當初不過是朝中六品典儀陳樂林家的庶子,靠每日苦讀得了個甲榜第六的名次,本隻能靠皇上點官,做個九品芝麻小官罷了。
她在看燈會的時候不慎迷路,險些被路邊的流氓調戲,幸好遇見陳青言才得以脫離險境,陳青言談吐不俗,又長相俊美,三言兩語就將蘇羽哄得樂開了花,後兩人開始互通書信,最後私定終身。
等到父親蘇毅發現的時候,蘇羽已經對陳青言情根深種,拉著他一起跪在父母麵前請求成全。
父親蘇毅為了讓自己過得好一些,不惜拉下老臉求到老友麵前,給陳青言說了個吏部員外郎的職務。
雖然是朝內從七品的小官,可到底也在京師底下,不愁沒有上進的機會。
沒想到陳青言誌向遠大,竟然看不上這小小的員外郎。
屋門”吱呀“一聲開了,陳管家冒出頭來,試探問道:“侍郎大人,東西準備好了,可要動手?”
陳青言點了點頭,走到蘇羽麵前,撥了撥她的頭發,憐愛道:“我知你對我情深,可世道如此,若是沒有高位,誰都不會看得起你。”
蘇羽嫌惡的躲開他的手,狠狠道:“若有來日,我一定叫你飽嚐我今日所受的痛苦!”
陳青言哈哈大笑,揮了揮寬大的衣袖,快意道:“你是沒有這個機會了,你弟弟蘇釗已不知所蹤,是死是活都不知道,你還是安心上路吧!說不定在黃泉路上還能與你弟弟結個伴!”
“陳管家,動手吧。”陳青言使了個眼色。
管家立刻上前幾步,一手抓住蘇羽的臉,掰開她的嘴,灌了一碗藥進去。
不過一瞬,蘇羽便頓覺呼吸困難,視線模糊起來,她的指甲狠狠抓住地上的磚石,似是不甘,似是怨恨。
良久,終於沒了氣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