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槍!”
隨著長官的一聲令下,十幾個荷槍實彈、全身被防護衣包裹得嚴嚴實實的機槍手,同時揮灑出一片子彈。
他們的對麵,隻站著一個人。
穿著一身陳舊的西裝,皮膚雪白的青年沒有躲避——也無法躲避,下一秒,數不清的子彈悉數打進了他的身體。
血花飛濺,像一塊被蹂躪的破布一樣,滿身彈孔的青年晃了晃,便向後倒去。
“成、成了嗎?”
長官滿頭大汗,雙手緊緊扣住前麵一位機槍手的肩膀。他全身都罩在一副厚重的護甲中,即便是在秋天的傍晚,製服上“聯合軍政”的標識也幾乎完全被汗水濕透了。
“死了嗎、死了嗎?一定死了吧,這樣再不死,那不就是怪、怪、怪……”
“物”字他沒有說出來,因為,剛剛被他們打成篩子的青年,已經在他們的眼前,慢慢站了起來。
雖然西裝上多了無數個洞,但下麵的皮膚正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得光潔如初。
他麵無表情地伸出雙手,十個指甲中同時飛出一條細如絲線的透明條狀物,柔軟又富有彈性,如同一根根透明的觸手。
觸手在空中留下一道道殘影,瞬間就纏住了十個機槍手的脖子。他雙手握成拳,微微用力一扯,四周響起一陣此起彼伏的骨頭斷裂聲,那十個人應聲而倒。
觸手繼續揮舞,那柔軟的細線在他手中幾乎成了收割人命的大殺器,不一會兒,十幾個人的小隊就全部倒在了血泊之中。
“不要、不要,來人呐,救命……啊!”
觸手穿透了他的雙層護甲,一聲慘叫過後,四周終於恢複了寂靜。
方紹甩了甩觸手上的血跡,將它們收回到了指甲裏。
他慢悠悠地踩過血泊,向那堆屍體走去,手放到鼻子下挨個探了一遍,終於找到一個還有一絲呼吸的人。
他失望地搖了搖頭:“隻剩下一個了嗎?人類,真是不堪一擊。”
他的語調平平淡淡,沒有一絲情緒起伏,這句本應是鄙夷的話,由他說出來,倒像是在訴說一件公認的事實。
就在這時,身後傳來一陣輕輕的撲扇翅膀的聲音。方紹抬起手,一隻奇異的生物落到他的食指上。
那看起來是一個拳頭大的小人,全身呈現出半透明的狀態,顏色是很淺的藍色,沒有五官,背後展開一對比它身體還大的翅膀,就像蝴蝶長了一副人的身體,有些夢幻,也著實有些驚悚。
方紹俯下身,將它放到那人的太陽穴旁邊。
小人伸出長長的手臂,在那人的太陽穴上開了個洞。
然後收斂了翅膀,在鮮血流出來之前輕盈地鑽了進去。
那人臉上現出痛苦的神色,身體開始不停抽搐起來。太陽穴的傷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愈合了,隻留下一個十字型的疤痕。
微風輕輕吹起方紹耳邊的頭發,他的太陽穴上,有一個一模一樣的傷疤。
這是他們這類生物的標誌。
西元1994年4月1日,愚人節這天,像是老天開的一個大大的玩笑,一種在後來被稱為“空之精靈”的生物從天而降。
沒人知道它們從哪裏來,它們突然出現,成群結隊地從城市上空呼嘯而過,見了人就往人的太陽穴裏鑽。
它們以人的腦髓為食,吃空了腦髓之後,就寄居在大腦裏,取代了大腦的職能。它們強化了人類脆弱的軀體,並把人類所有的記憶、感情、欲望作為“無用的、阻礙的東西”徹底拋棄,隻保留了最基礎的本能與智慧。
就這樣,一種基於人類卻超越人類的生物體誕生了,科學家稱他們為“異構生物”。
異構生物不需繁殖,也沒有衰老和死亡,除非徹底破壞他們腦內的“空之精靈”,或者直接開顱把空之精靈揪出來,否則,受了多麼嚴重的傷害也能自行愈合。
而人類,至今也沒有找到徹底消滅“空之精靈”的方法。
隻用了區區幾個月的時間,異構生物就以壓倒性的實力占據了地表。
這時,人類的統治者做出了一個重大決策:放棄地表世界,全體人類向地下戰壕撤離。
這些有將近一百米深、縱橫交錯的戰壕是為隨時可能發生的世界性戰爭準備的,沒想到,在這一片混亂的時代,居然成了人類社會的最後一塊淨土。
足以寫入曆史的“大撤退”之後,已經過去了整整五年,人類與異構生物的戰爭越來越陷入膠著狀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