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唇覆上他的眼尾,沿著眼角蜿蜒至耳廓。
極盡溫柔。
一遍遍。
好似極有耐心,又仿佛在逗弄著他。
哪怕唇舌觸碰到的是一片凹凸不平的恐怖傷疤,任何人看到這張毀容的臉,都不會提起興趣。
除了這個變態。
室內燈光昏黃,無聲地灑落在床上。
宿棲整個人昏昏沉沉,睡得很不安穩,薄薄的眼皮下眼珠子動了動,疲倦地睜開了眼,一片暗沉的背景下,是一道模糊不清的影子。
身軀高大,即便是在模糊中,依舊能感受到對方如有實質般的氣場。
陌生男性的氣息很近。
帶著點薄荷味,卻又熾熱。
宿棲此時的精神狀態猶如墮落深海,寂寂沉沉,不知掙紮,沒有思緒。
安靜地任由對方吻著他。
他不知道麵前的這個男人……是誰。
一場大火焚寂,熾烈的火光衝天,把他的一切焚燒得幹幹淨淨。
醒來後就是這般模樣,半身毀容,半死不活,眼睛瞎了,什麼都看不清,成了個名副其實的廢物。
他無意識地瑟縮了一下。
這個很輕微的潛意識動作,倒是讓男人怔了下,這時,他耳畔聽到了一聲哼笑。
“疼嗎。”
低啞的,散漫的,像是隔著一層濃霧,捉摸不定。
沒有情緒,又好像隱含了太多情緒,
男人俯身碰到他的雙唇,咬了下去。
牙齒在他的唇瓣上反複廝磨,帶起一片殷紅,侵略性地挑起牙關。
……變態。
哪怕這段時間不曾照鏡子,他也知道自己此刻的模樣,臉被毀掉,身上、肩背部分,幾乎處處都是傷疤,根本就是個醜八怪。
連他自己都在厭惡自己。
把他從火場裏撿回來的這個陌生男人,竟然會一點點地吻著他。
恍惚間,竟會有一種無端的溫柔,讓他產生一種錯覺。
——對方是愛著他的。
但怎麼可能。
時間在無聲流逝。
也許一天,兩天,又或者是一個星期。
宿棲自我封閉的意識終於清醒了一部分,睜著一雙瞎掉的眼,目不轉睛地看著上麵的天花板,房間裏的光線並不明亮,眼眶處卻不斷傳來陣陣刺痛,令人難以忍耐。
他掙紮著從床上坐起來,緩慢下床,勉強撐著身子,光腳踩在冰涼的地板上。
並沒有什麼知覺。
身體已經感受不到多少溫度,熾熱或是冰冷。
隻有男人的渴求,會惹得他不住流淚。
對方似乎很喜歡他這個樣子,總是沒辦法消停,瘋狂又浪蕩。
但一具孱弱的身軀怎麼經得起這般放肆,最終隻得捂住他的眼睛,低低地罵了一聲。
外麵傳來很低的談話聲。
他聽不清,也看不見。
身體的各方麵感官意識及機能一直在下降,他覺得距離植物人已經不差多遠了。
憑著直覺,宿棲的手指小心謹慎地觸碰到旁邊的桌麵,摸到了上麵擺放著的物件,一點點地摸索著,盡量不發出聲響,玻璃水杯,花瓶,幾株百合,盛著新鮮甜橙的果盤……以及水果刀。
他僅僅是猶豫一瞬,便拿起水果刀。
這一刹那,無數破碎的記憶碎片如同流光,在他眼前一閃而過。
他終於想起來了。
他當時殺人了。
為了救薑顧沅,一時失控,開槍打死了幾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