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乎是賭氣般的回答。
隔著被子,謝逢春也能想象出藏在裏麵的人是用什麼表情說出這些話的。
“那我明天再來看你。”
如意看不見他的表情,但是謝太傅語氣輕快。
她拍了拍自己的臉頰,等臉上沒那麼燙了才悄悄探出腦袋。
屋裏除了她以外,空無一人。
如意叫來宮女,“謝太傅走了嗎?”
宮女有些疑惑,還是仔細答道:“大約一盞茶時間之前就離開了,還讓奴婢們得看著您吃藥。”
如意:“……”
是餘柏開得藥嗎?那她寧願病死算了。
避風台的宮女們對她為何不想見謝太傅感到迷惑不解,如意是先帝常在的身份被瞞了下來,她們隻以為她是皇帝身邊的紅人,連謝太傅都對她高看一眼。哪怕薛家在帝京無籍籍名,也不影響其他人對薛如意的好奇心。
傍晚,宮女煎了藥來,如意趁著沒人注意直接倒在窗外花叢裏。
翠綠色的草葉沾上棕褐色的藥汁,如意把空碗遞出去,順便多要了一份蜜餞果子。
她心神定不下來,一閉上眼就想起那日在假山洞裏經曆的事。
如意第一次知道謝逢春失控的時候是這樣。
平日裏的謝太傅永遠端方自持,哪怕有貼的十分相近的時候,也沒有僭越過一步。
她還以為謝太傅是承受了外人諸多的誤解,甚至曾經暗自不鳴過一陣。
現在想來,是她多慮了。
外麵對謝逢春的評價沒什麼錯,謝太傅跟“好人”兩個字其實不太沾邊,隻是裝得很像好人而已。
跟他看似病弱的外表相反,謝逢春的力氣不小,輕而易舉就可以製住她。
沒準連病懨懨的模樣都是騙人的。
如意吃著蜜餞果子,果脯甜津津的味道讓她心情開闊不少。
謝太傅親口承認之前的事不少是為了接近她才做得,那遇刺受傷的時候也是嗎?
如意突然想到這一出,拿果脯的手忽然停下了。
她當時又慌亂又害怕,注意不到周圍的環境,隻是清晰地聽到了利刃刺穿衣袍沒入皮肉的聲音。
謝太傅護著她,顧及不到暗處的冷箭也很正常。
……這犧牲也太大了,萬一沒算好位置射傷了心肺怎麼辦?如意繼續嚼著果脯,心裏卻有了一點計較。
謝逢春說喜歡她,那豈不是能利用這一點拿到出宮的旨意?
在聞人煦真正能親政之前,大赦的旨意還是要從謝太傅這出。她見了不少次謝逢春處理公文、下達旨意,有個堪稱膽大包天的計劃浮上心頭。
翌日,她早早地起床穿好衣衫,還在妝案前仔細挑選了勻麵用的胭脂水粉。
謝逢春還算客氣地在門口敲了敲門,聽到如意讓他進來才跨過門檻。
她點了一層薄薄的唇脂,襯得一張芙蓉麵愈發嬌美動人。
“謝大人不處理公務?”
“休沐。”謝逢春答道。
如意還真是沒見過他徹徹底底休沐的日子,即便是被射傷、手臂吊著的時候,謝逢春議事、批奏折也不會落下。
他今天竟然會特地安排出休沐的日子,簡直是太陽打西邊出來了。
屋裏彌漫著清苦的藥味,謝逢春已經習慣這種氣味了,桌上正大剌剌擺了個喝到見底的空碗。
謝逢春不禁多看了幾眼,如意心裏正有點得意,就見他叫住了正要把空藥碗端走的宮女。
“碗給我。”他發話。
宮女不敢不從,雙手奉上空碗給他,不知道謝大人發現了什麼問題。
如意有點緊張,藥端來的時候她說入口太燙,要等涼一涼再喝,宮女一出去就把藥汁倒在窗戶下老地方。
該不會是被謝太傅看出來了吧?
謝逢春打量了下空碗,又遞回給宮女。
如意暗暗鬆了口氣,還以為蒙混過關了,就聽見謝逢春說道:“再煎一碗藥來。”
如意愕然,宮女也愣住了,好一會兒才連聲答應退了出去。
“我……我喝過了!”如意辯解道。
謝逢春捏起她的下頜,指腹在她抹了口脂的唇瓣上輕輕擦過,把手指上的顏色給她看,“下次記得在碗壁也一塊兒抹上口脂。”
如意氣餒,悻悻地低下頭。
“天氣轉冷,染了風寒自然要盡早治好,秋冬時節拖著更容易出事。”他目光掃過如意的臉。
宮女手腳快,小爐子上還溫著之前的湯藥,放涼了些便端來了第二碗。
如意往後縮了縮,“我不想喝。”
她沒有染風寒,分明是謝逢春故意的!
她抬起眼,長長的睫羽微微顫動,泫然欲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