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馮答應說得大差不差,要是皇城裏頭想起來這處地兒了,幾天就能把它翻整好。
何九桂忙得腳不沾地,跟著人進進出出,賬冊名錄跟流水似的過。他收拾好了,再交給謝逢春過目,等他拿定最後的主意。
原本修繕行宮這種事,工部和戶部抽調幾個過來看著就行。可謝逢春上心得很,要親自來看看,話一出誰也不敢攔。
“這幾日陸續清點了行宮各個別院的人數,和宮人名冊對過了,跑了些人,您看……怎麼處置?”
“自然是按宮規處理。”
回答早在何九桂意料中。
俗話說“伸手不打笑臉人”,謝太傅和人說話沒見紅過臉,但是從嘴裏吐出的話多半是沒那麼好聽的。偏偏麵上那兩三分有若有無的笑意,叫人舉起的拳頭也隻能放下,受氣了咬碎牙往肚裏吞。
是人都有七情六欲,謝太傅跟個冰雕似的,不常見喜怒,反倒比喜怒無常的主子更難伺候。
“對了,還有件事。”何九桂一拍腦袋,“向福海前幾日去測量,在汀蘭小居那……遇到了……”他頓了頓,“遇到了馮答應。”
看謝逢春微微蹙眉,大約是在思考馮答應是誰。何九桂補充了句:“就是從前芳嬪宮裏的女使馮聞鶯。”
芳嬪是皇帝的生母。這麼一說謝逢春想起來了,是有這號人存在。
不過那已經是好幾年前的事了,芳嬪都過世許久了。當時何九桂還是個在都知監摸爬滾打的小黃門,隻私底下嚼舌根時候聽說了幾句,也不知道具體發生了什麼。
宮廷秘辛之所以是宮廷秘辛,正是因為當事人都被處理掉了。至於馮聞鶯怎麼活下來的,怕是得讓她親口說了。那時候謝太傅年紀也還不大吧,又不在宮裏,怕是也不知道內情。何九桂心裏揣測幾句,埋怨向福海怎麼沒事找事,非要報上來,他和馮答應的恩怨情仇,還想拉自己下水。
“陛下的事就讓陛下自己拿主意吧。”謝逢春擱下筆,名冊上圈圈點點,有些是過身了,有些是跑了,都有人統計清點,記錄在冊。
皇帝要來行宮,內廷的人都使出了十二分的勁,還沒定下具體出發的日子,已經在往行宮搬東西了。
廣德行宮地勢好,各個別院小居都是環水而建,引來山上的活水,即使是暑氣蒸騰的日子也熱不到哪去。
一晃四月過了,窗外的杏花一簇一簇綻放得熱烈,雲霞似的開滿小別院。
五月初的時候,皇城裏那位浩浩蕩蕩來了行宮。
這和如意沒多大關係,她是先帝的妃嬪,雖然有名無實,按輩分來說好像還挺占便宜的?
她在那自言自語,青棠聽不下去了,放下手裏的活跟她解釋:您沒有晉太妃和太嬪,不能算的。
如意跟霜打了的茄子似的蔫了,“我就隨便說說,別說現在這個,我連上個上上個上上上個都沒見過。”上個和上上個是當今聖人的兩位兄長,龍椅沒坐熱乎就涼透了。上上上個就是那個年紀當她爹還綽綽有餘的老先帝。她一來行宮,麵都沒見著,老皇帝就沒了。
青棠突然拍了拍她,指向窗外。如意探出頭一看,小院兒裏不知道什麼時候站了一群人,都是小黃門打扮,為首的那個穿得和他們不一樣,但看樣子是個地位頗高的太監。
何九桂沒出頭時候是都知監的,腳下功夫穩當,這麼一幫子人,愣是沒個聲響,悄咪咪就在院裏站定了。
他們朝得方向都是對門馮答應那屋,如意隻能看見一群背影。
這一個月陸陸續續有小黃門和婢女來收拾這更換那的,都沒今天的陣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