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坐在桌子的兩邊,火車已經離開尼斯,終點站是馬賽。這是安娜原本打算的方向,但現在她的終點是巴黎,所以他們得在三站後下車中轉。
但安娜不知道巴基的“讓我送你一程吧”的終點是哪裏。也許下一站他就會下車,然後消失在晨霧裏。
他的雙手擺在桌上,十指交叉,拇指不自覺地摩挲著。安娜的所有武器被留在了火車站的長椅下,現在她出於一個沒有補給的狀態,而她隨時可能遇上“實驗室”的人。但她現在能想的卻隻有握住那雙手。
為了轉移自己的注意力,安娜問:“是什麼讓你回來了?”
“……”巴基鬆了鬆手指,微微露出他的掌心,“現在不重要了。”
“你的摩托車我停在了窗邊,我希望那不是個問題。”她現在純屬沒話找話。
巴基一瞬間沒意識到她在說什麼,反應過來後隻是點點頭。兩人之間好不容易培養起來的“和諧”在這幾天的分別中消失殆盡。
沉默在蔓延。
“是家裏有什麼事嘛?讓你這麼急著半夜出行?”巴基突然開口。
安娜屏住了呼吸,揉搓著自己的額頭,回答道:“額……不,不是什麼大事,是我的哥哥,他……他是個性子不好的人。”
“你有哥哥?”
“是的,我們並不親近。他是我父親和前妻的孩子。”安娜盯著桌麵。
巴基恍然大悟,這解釋了為什麼她的房子裏沒有關於“哥哥”的任何東西。
“出什麼事了嗎?”
安娜隻希望他不要再問了,答道:“他沒有說,但我猜是和遺產相關。”她終於抬起頭來,腦中的故事出現一條清晰的邏輯,“他是一個很強勢的人,希望我明天下午能出現在倫敦。”
“聽上去他不是個好家夥。”巴基說得很輕。
安娜嘲諷道:“也許是遺產的數目可觀。”
“他叫什麼名字?”
她的腦中劃過一張麵孔,答道:“喬舒亞。”
“喬舒亞……”巴基重複著,“你還會回來嗎?”
安娜抬頭看向他,她甚至能看出些許的期待。不,她不會回來了。安娜·梅會永遠消失,所以這一次她不想騙他。
“不,不論最後遺產分布的結果是什麼樣,我不會回來了。我的逃跑假期結束了,我得回到我的生活裏去了。”
聽完,巴基轉頭去看窗外,但火車正在隧道中,他能看到的隻有他們的倒影。
“所以……我不會再見到你了。”
他的聲音很輕,安娜幾乎遺漏了這句話。她的喉嚨一緊,卻什麼都沒有說。
接下來的旅程誰都沒有說話,到達中轉站的時候安娜率先站了起來,提起自己的行李準備離開。然後她發現巴基也站了起來,兩人沒有說話,但安娜猜到了他的意圖。
“對你來說不危險嗎?”安娜問。她不能冒險讓冬日戰士被發現。
巴基不知道從哪裏掏出了一頂鴨舌帽,說:“i\"llbefine”
前往巴黎北站的火車上有不少深夜的旅客,歐洲之星貫穿了重要的交通樞紐城市,不少背包客靠在椅背上休息。
兩人穿過車廂落座於最後並排的位置。
安娜坐在了外麵,擋住了大部分的目光,她扣著前座的網袋,說:“你不需要送我。”
“我知道,但我想送你。”巴基勾了勾嘴角。
當世界開始旋轉,我知道了我愛你。
她迅速移開視線,努力克製著胸膛裏的跳動,所有她知道名字的感情咆哮著撲向了她,生理淚水在眼眶裏打轉。
一道視線落在她的左臉上,如此溫柔,她不忍打破。
這份感情過於強烈,安娜害怕一旦她鬆開手,將不會有任何東西能阻止她。喬舒亞不能,“實驗室”不能,追捕巴基的軍方不能,連那該死的美國隊長也不能。
而結局一定會是殘酷的。
熊熊大火終於在破曉的時候被撲滅,燒得焦黑的店鋪什麼都不剩,早起的居民聚到了警戒線外看起了熱鬧。
黑色的裝屍袋被穿著橘色製服的消防員抬了出來,露在外麵的一截手臂像是森林大火後的樹幹,皸裂,漆黑。
周圍傳出了倒吸氣的聲音,警察把聚上來的民眾往後推了推,“請退後。”
還掛著黑眼圈的拉瑪和朱莉從警車上下來,手裏各拿一杯咖啡,製服隻塞進去一半,兩人都困得睜不開眼,問經過的消防員,“什麼情況。”
“電線老化。”
朱莉皺著眉指了指屍體。
消防員關上救護車的後門,“火災發生的時候,她在店鋪裏打瞌睡,甚至沒有掙紮的痕跡,看來是死於煙霧窒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