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第1章 明算(1 / 3)

朱雀猛然驚醒,車窗上已經有了一線晨曦,馬車正過坎坷路,搖搖晃晃提醒她此地是人間,一時有點愣神。

她從魂魄的狀態重回人間也沒幾天,身體與外貌是二十八歲那年,找人一問,居然是乾寧五年。

講道理,這年她應該才十八歲。

理應十八歲的時間,擁有著二十八歲的身體,裏麵裝了個不知在人間飄蕩多少年的魂魄。

怎麼都透著詭異。

二十八歲的她在此,十八歲的她呢?這世間難不成還有一個十八歲的沈珘,正含羞帶怯糾結懵懂無知,登上遠嫁長安的喜船,隨後被庶妹沈瑤推下水。

後來沈瑤以她之名嫁到崔家,綠了早夭的前夫崔徵,勾搭上昏君,成為禍國殃民一代妖妃,令她的閨名“沈珘”二字遺臭萬年。

如此恨事在她眼前再來一遍,這能忍?

朱雀殺心大盛。

車輪轔轔,車廂內除了朱雀,隻餘一個被五花大綁捆成粽子的俊秀少年,見她醒來,少年早已經沒有了被她才捆來時的慍怒,聲音低微的像一隻貓,“姐姐,繩子勒得太緊了。”

朱雀默不作聲地給他鬆了鬆繩頭,半晌才道:“崔徵,我記得臨睡前跟你說過,這個繩結越掙紮越緊的吧。”

“綁匪姐姐,你若是衝著我這崔家長房長孫的身份來綁,就錯了。”

崔徵笑容十分甜,程度大概是蜜糖摻飴糖,“我病弱多年,太醫院的醫正孫嘉都束手無策,眼見是活不成了,家裏早準備過繼三房侄兒。”

朱雀倒也不意外他會如此說,隨意問他,“那你不在家等死,為何千裏迢迢到江南迎親?”

“綁匪姐姐此言差矣,我來迎親,是想找沈家小娘子私下商量能不能解除婚約,誰知走到徐州就病倒了……”崔徵似有萬般無奈。

朱雀昨天敲暈了他搶走,隻顧掩人耳目南下,沒有仔細盤問,此刻才知他的心思,“為什麼?”

崔徵自嘲一笑,“我這將死之人,何必拖累沈家好女兒。”

“你既然有這份心,我也不能辜負你……今天是乾寧五年六月十八,諸事皆宜,百無禁忌。”朱雀笑的燦爛又邪惡,“崔家迎親的喜船中午過長江,我帶你去當麵退親。”

這個要求崔徵不能答應,他微一猶豫,吞吞吐吐道:“姐姐既知此事,必然是沈家親友……實不相瞞,此行代家父迎親的,正是我十七叔,他為人剛愎自用,聽說嶽丈給沈家小娘子留了百萬家財作為嫁妝,死活要應這件事,此地沒有其他長輩主持,單我一個人去退親,他絕決不會同意的,說不定……”

說不定還會指使手底下的武功高手,暗算崔徵,對外稱他病重,秘不發喪。

朱雀點了點頭,她所經曆的那一世,崔家十七郎崔仆曾經對崔徵下過這樣毒手的。她將燙手的熱山芋拋還給他,“依你怎麼辦?”

崔徵立即出了一個主意,一掃頹然之態,明亮又有神采,“姐姐若能聯絡沈家小娘子,我們講妥之後,一起趕回長安,崔家有我父主持公道,宗族內作和離論,也不必沈家退聘。”

他這個主意當然完全有利於沈珘,夫妻成親之後和離,沈珘帶嫁妝走人,也不再有人糾纏退婚退聘這些財務糾紛。

“也可今日先扣下嫁妝,帶她回舅舅家,先寫了和離書。”朱雀微笑。

崔徵一臉無奈,“崔家接走沈家小娘子起,她就已經是崔家長孫媳婦了,豈有扣下嫁妝回舅家的道理?和離需宗族耆老見證,父母用印,當然是趕早回崔家更好。”

兩人很明顯談崩了,朱雀未置可否,揭開窗簾往外瞧了一眼,對車夫道:“就是碼頭最東側那艘船,我們先渡江。”

清晨江上罡風凜冽,一艘官船緩緩渡江,吃水頗深,前後甲板皆堆了滿當當的嫁妝,披紅掛彩,十分惹眼。

這一帶的江水看似平靜,實則隱藏無數暗礁漩渦,水性再好的漁民也不敢於此處下水,稱是江底有無數水鬼等著投胎,人隻要掉進去,即被水鬼拖到地府去,再也不能重見天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