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幕 擎鷹山 五(1 / 3)

沿著狹長的甬道向山腹深處行出三裏有餘,方才見到了盡頭。如今呈現在甯月麵前的,是一道方正的大門。雖已在地下曆經萬年,但平直的金屬門板卻依然於黑暗中反射著明月珠上的光,也不知是用什麼材料製成的。

岑婆婆將耳朵緊貼在那門上,屏息凝神地聽,半天方才鬆了一口氣,小心翼翼地拉動起門邊的把手。

看似沉重的大門,在老嬤單手輕推之下,竟是輕易地向一側滑去,無聲地開啟了一道將將可容一人側身通過的狹窄縫隙,而後又忽然像是被什麼東西卡住,再也推拉不動。甯月走上前去,方才發現門後竟是頂著七八根足有手臂粗細的槍矛與槊戟,似乎並不歡迎外人的到來。

老嬤回過頭,再次示意少女放輕動作,自己則率先閃身入了那道窄縫。

步入門後的瞬間,匆忙跟上的甯月眼前豁然變得開朗起來。雖隻是整片地下遺址的一小部分,卻已比少女見過的任何一座陸上宮殿都要宏偉得多。甚至連明月珠所發出的光芒,都無法穿透頭頂上方那一大片深黑色的陰影。

然而,足有三、四個曄國紫宸殿大小的空間裏,卻並沒有一根立柱。少女張大了嘴,驚訝地看著眼前的一切。難以想見,先民們究竟是以何種方法,於深山中將此處修築起來的。

很快,前方地上倒著的無數橫七豎八的深灰色影子,將甯月的思緒重又拉回了現實。她定睛仔細一瞧,才意識到那竟是無數身著重甲的屍骸!

死者逝去多年,早已化作了嶙峋的白骨,身上的鐵甲上也爬滿了深紅色的鏽斑。似乎山腹間曾經爆發過一場血戰,而先前用來抵住大門的那些武器,正是取自這些武士的手中的。

甯月隻覺得那些骷髏黑洞洞的眼窩,似始終盯著自己看將過來一般,後背上陡然升起一陣涼意,有些後怕地向後退去。然而這一退之下,卻是踢到了距離身後僅數尺開外,倒伏於巨門邊的另兩具屍體!

此二人的模樣卻同先前的那些屍骸明顯不同。其身上並未披甲,肌肉同皮膚也尚未完全腐爛。他們麵朝大門,依然保持著生前的姿勢,仿佛正用盡全力將門闔上,表情更是猙獰可怖。看起來,入口處的大門,便是被此二人用武器頂住封死的。

甯月當場被嚇出了一身冷汗。然而還不等她喉嚨中發出聲來,便被身後的老嬤一把捂住了嘴:

“小姐莫怕。這二位是當年我們途徑這裏時,留下斷後的幾名執火。若非他們舍命相救,恐怕老身此刻已經沒命同你講這些話了。不過眼下還不是細說的時候,再向前走,會有一間相對安全的小室,待到了那裏再說。”

岑婆婆的聲音放得很輕,即便貼在耳畔,也依然隻能聽見個大概。

看著滿地的屍體,少女終於理解對方為何會如此謹慎,更加意識到無論這片黑暗之中可能隱藏著什麼危險,都絕對不容小覷。她不敢有半分大意,隻是低著頭一言不發地繼續前行。

空曠的地下空間,令任何一點微小的聲響都無所遁形,甚至連二人走路時鞋底發出的“嚓嚓”聲也聽得異常清楚。她們唯有極盡可能地放輕腳步,跨過一具具屍體。待好不容易行到了老嬤提到的那間小室前,入內關上了門,一顆始終提著的心才終於放下。

甯月早已憋了滿腹的問題,張口便道:

“婆婆,你說門口那二人是當年與你們同行的執火,可其他的那些陸上人武士的屍骨又是怎麼回事?他們的裝備看起來相當精良,為何也盡數死在了這裏?莫不是你們同昆頡殺死了他們?可對方人數明顯占優,看起來也並不像是被咒術殺死的啊!”

“小姐你這次可猜錯了。那些披甲的屍骸,早在我們到來之前便已葬身於此。他們同我們遇上的,應該是同樣的敵人。隻不過,對方或許由於自負而大意輕敵,未能逃脫罷了。”

“什麼叫過於自負?”

麵對甯月的疑問,老嬤卻並沒有立刻回答,卻是反問起來:“小姐你可知,百餘年前陸上曾經發生過一件大事,將整個大昇朝都攪得天翻地覆?”

紅發少女猶豫著點了點頭:“似乎聽子隱說起過,似乎叫什麼朔狄之亂的?”

“沒錯。相傳那些年間,曾有一支千餘眾的朔狄騎隊,在攻陷煜京之後計劃繞道鎖陽關南下突襲衛梁,駕馬進了擎鷹山脈,卻從此銷聲匿跡。為此,當年衛梁與澎國還曾集結重兵於月沼布下防線,卻並未見到任何狄人的影子。所以老身猜想,或許倒在外麵的那些屍體,便是那些當年南下的朔狄騎兵,是令陸上人聞風喪膽的鐵重山了!”

“可若是兩軍交鋒,彼此間一定會互有傷亡。方才外麵倒著的皆是鐵重山的遺骸,並無其他。究竟又是何人能夠將這上千人的精銳全數殲滅於山中,還能全身而退的?”

“與其問是何人,倒不如說是什麼東西會更加確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