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日,沈約的的確確來了春風樓,還是偷偷摸摸來的。
沈約就想找個借口,能夠讓他回寒山一次。
在自己府上溜出去明顯就不現實,借了楊聽昶的約,一個人在春風樓,就算是青葉攔著,他也有把握翻牆出去。
沈約帶夠了盤纏,在春風樓的廂房中喝酒。這幾天喝的酒有些太多了,沈約腦子都有些暈,但是好在他已經安排好了一切,等下在去寒山的馬車上小小眯一下,也是好的。
房間中隻有沈約一人,但是他清瘦勁挺,就算是穿上那特意換的麻色布衣,眉眼的矜傲、昳麗之色是藏也藏不住、掩也掩不上。沈約還想嚐試著自己將頭發盤起來,因為剛剛換衣服的時候因為不小心,將頭發的簪子全散了出來,但是沈約嬌生慣養慣了,平日裏也是侍女幫忙著弄,沈約又有些醉,盤了半天也沒有盤上。
“啞——”房間的門竟然打開了,一張熟悉的臉迎麵對上沈約有些迷離的眼。
“……抱歉,走錯了。”季寒頓了一瞬,覺得眼前的人有些熟悉,正想往後退出去,卻被眼前的人一把握住了袖子。
“季寒,是你啊。”沈約揉著眼,一隻手還抓著一把自己的頭發,平日吹破湖水樣清亮澄澈的雙眼現下卻迷迷糊糊地像沾著湖水的霧氣一般,可季寒卻看到那些動人的星子全在那雙眼裏。
季寒這才認出了這人是誰,這不是那天傲的很的那隻小鳳凰嘛。這隻小鳳凰……是喝了酒?
季寒道:“拾得?你這是?”
在春風樓不找春風一夜,卻在這散發醉酒,真是奇聞。
沈約好像有些發脾氣的樣子:“你怎麼不幫我把頭發弄起來……我弄不了。”
這語氣,似是親昵,又似乎麻煩的理所應當。
季寒頗有趣味地看著眼前的小侯爺,覺得這人這真的夠金貴的,竟然知道是自己竟然還敢讓自己來幫他盤頭發。
就算是醉了,也是個矜傲得不得了的小少爺。
“行……”季寒將門帶上,把小少爺拉到座位上,讓他老實坐好。不過這小少爺似乎不知道什麼叫老實,一隻手一直抓著季寒的袖子,半個頭往季寒左側肩胛骨處鑽,像是在尋求懷抱的粘人精。
季寒心上似乎被什麼撓了一下,隻是好笑地將人擺正,道:“小少爺,”季寒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突然這樣叫這人,或許是沈約這少爺做派罷,“我幫你把發束起來,可好?”
沈約點點頭,乖得不得了。
眼前的小少爺漂亮得不像話,瓷白色的膚,緋色輕輕染上雙頰,眼眉間卻生生有份男子的英氣,微微揚起的眼角,瑞鳳的一雙眼兒,眼窩很深、眼睛忽然很亮,就這樣毫無阻攔地盯著季寒。
季寒忽然覺得心中有什麼東西動了一下,像是什麼東西破土而出,重新嚐試著喚醒什麼。
沈約忽然眼裏有委屈:“季寒,你騙我。你竟然騙我,我再也不和你玩了。”
季寒被指責的忽如其來,又好氣,又有些奇怪的心疼:“我騙你什麼了?”
這小少爺,脾氣大的很,竟然把他的手摔開,好像是他自己一個人將頭發束好的一樣。
“你……你,”季寒看到沈約的眼睛濡濕了一小片,細細的、長長的睫毛黏在一起了,抬眼看他,讓季寒覺得自己真的做了什麼十惡不赦的事情一樣,“你騙我……你說好了在寒山等我的……”
季寒聽到“寒山”二字皺了皺眉,他沒有去過寒山,但是醒來也知道寒山發了大水。而他聽說沈家小侯爺,被遣送寒山三年苦旅,所以……
季寒明白了。
那個讓沈約牽掛的人,在寒山,和沈約約好了再見,怕不是這場大水,讓那個沈約牽掛之人葬在了寒山裏。
季寒心中一陣複雜的情緒不斷。
那些情緒,無論是委屈、親呢、撒嬌、信賴,都是給那個人的。季寒勉強笑笑,他覺得奇怪,沈約對於他來說,不過是個隻說上過幾句話的陌生人,他心裏卻生出一份酸澀。
沈約猛地一下站起來,道:“送我出去!”
季寒皺眉道:“拾得,你現在醉著,要不我找個馬車把你送回去……”
“我的人在樓下候著,”沈約忽然鑽到季寒寬大的衣袍裏麵,季寒覺得懷裏突然多了一個人,心中一跳。
他低下頭看那個人昳麗驕矜的眉眼,那人正狡黠地笑著,又小聲又囂張道:“我們偷偷回寒山。我帶你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