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冷雁此刻的心態有點崩。
她坐在一個富麗堂皇的大廳內,屁股底下是上等紅木做成的太師椅,頭頂上懸著一塊“義”字牌匾。桌上的龍井飄著若有似無的霧氣,右側一名身穿白衣看起來氣質儒雅的男人卻在搔首弄姿。
廳堂兩邊,還各站著兩個大男人,皆是麵帶喜色。距她三步之遙,一名三十來歲的中年男人聲如洪鍾:“我已經看過皇曆了,下月初十是一個好日子,距現在還有二十來天。府上人丁多,若是加緊置辦,應該來得及。”
玉冷雁:“……”
“至於帖子,快馬加鞭送去各門派頂多十日,來不來全憑他們的誠意。我會在阜城裏貼出告示,願意觀禮的散人亦可自行前來。”
玉冷雁:“……”
“之前府中尚有幾匹金縷絲布料,稍後我會讓玉姑娘挑選喜歡的花色。”
玉冷雁:“……”
“至於聘禮……”
玉冷雁聽不下去了,慢條斯理地伸出蔥白的手指端起茶碗,用杯蓋撇開嫩綠的茶葉,輕輕呷了一口茶,她麵無表情地道:“容我打斷,此次我參與貴府的敬謝會,隻是為交換條件而來。”
說話的中年男人頓了一下,右側的白衣男人也停下了捋頭發的手。幾人麵麵相覷,似乎頗為意外。
玉冷雁非常滿意這話的效果,正要道出來意,中年男人打岔道:“姑娘將是家主夫人,有任何條件,我們做兄弟的自當盡力滿足。所以,您是要多少聘禮呢?”
“聘……呸,我才不要聘禮呢!”玉冷雁忍著想掀桌的衝動,繼續努力保持著麵無表情,“我不要聘禮。”
“那便太好了!”先前還略緊張的眾人一聽她這話,當即鬆了一口氣,中年男人甚為讚賞道,“我初見姑娘便知姑娘非俗氣之人,果然連婚事都相當有江湖兒女的風采,與我大哥正是相配!”
配什麼配!玉冷雁腹誹著。
中年男人還在絮絮叨叨,糾結著送請帖的問題,而玉冷雁已經神遊天外。
崢元十四年,北曌女帝尉遲暮芸與皇夫玉漸離恩愛有加,琴瑟和鳴,誕下了龍鳳雙子。
長女複名冷雁,意為傲骨嶙嶙、冰清玉潔;次子尉遲小樓,其名之含義……呃,並沒有什麼含義,主要是因為當時女帝是在宮中的攬星樓誕下的這對龍鳳胎,是以他爹玉漸離大手一揮,隨隨便便就定了一個名字——小樓。
這可是北曌內定的儲君啊!這麼隨便真的好嗎?
小樓皇子的心,每天的“出血量”都超級大。
從起名一事就可以看出,皇夫此人,將愛女捧在手心上,怎麼寵怎麼來;而他待自家的兒子,卻是反其道而行之,怎麼打壓怎麼來,練武被打斷三根肋骨,那是稀鬆平常之事。
並且,還有輔助性的攻擊,就是語言上的,譬如:看看你這豬腦子,連你長姐的頭發絲兒都比你會思考!
小樓皇子欲哭無淚。
再譬如:你持劍與一個繡娘無異,你長姐持劍卻是鳳舞九天!
小樓皇子連哭都沒有力氣了,成日祈求爹爹再愛他一次。
總而言之,就是在親爹這樣看似苛刻,實則護犢心切又用錯了方式的教育理念下,小樓皇子黑化了,小樓皇子決定離宮出走!
在崢元三十二年立春這日,也就是兩個月前,可憐的小樓皇子擇了一個月黑風高的晚上,實施了自己的計劃。
次日大早,他爹得知消息,氣得連晨吻都沒給他母親。趁著女帝尚未上朝,更年期綜合征大爆發的皇夫發話了:“豎子如爛泥,扶不上牆。冷雁性情堅韌,更堪國之重任,不若廢儲重立!”
女帝說:“唉,你消消氣,餓不餓?朕去給你下碗麵。”
剛好來請安順帶聽了牆腳的長公主玉冷雁頓時被嚇得頭發絲兒都立起來了,她拍了拍起伏不定的胸口,轉頭就走。
當天,公主做出了一個驚人的決定——她也要離宮出走,並抓回那個離宮出走的兔崽子,好讓他回來繼承皇位。
所以,簡單來說,這就是一個富二代為了不繼承家業從而步入江湖發光發熱的故事。
玉冷雁出宮後沒多久,恰巧遇上了江湖聲名鼎盛的四大家之一洛家的敬謝會。
這敬謝會是洛家第二任家主定下的傳統,旨在感謝江湖人士對洛家的支持,但凡通過十二劍奴試劍之人,便可進入洛府的藏書閣查閱武功典籍。
要知道,洛府藏書閣聞名天下,遍藏奇書,包括掉落懸崖必撿秘籍、山洞高精尖武功速成秘籍,以及茅房必閱讀物……
江湖人士趨之若鶩,個個懷抱著一個不小心就在藏書閣裏尋到一本適合自己的秘籍,從此練出兩塊大胸肌,走上人生巔峰,爭搶武林盟主之位的美好願望。
玉冷雁當然是不屑搶什麼武林盟主之位的,她自帶的光環就比武林盟主閃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