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該來的還是會來的,舒坦日子沒過幾天,大事就來了。

這日又是大朝會,百官在場。大家一起跟戶部討論完秋獵事宜,準備散會各自下班幹活,沉寂許久的郭銘拱手出列。

“陛下,容臣稟,這秋獵不若往後挪一挪,跟著萬壽節一起辦。”也不知道郭銘最近在忙活什麼,好多天都是少言寡語,和他之前什麼都要說一嘴相差甚遠。今天突然發言,倒是激起李蘭庭幾分好奇。

李蘭庭道:“郭卿何出此言?”

郭銘道:“陛下,這秋獵往後幾天就是陛下聖誕,我大宸素來國力強盛,到時萬國來朝,往年都是和秋獵分開慶賀,今年不如合並,在行宮舉辦宴會,不僅熱鬧,還能在在附屬國麵前一展我大國神威,敲打一二。”

此話一出引起激烈討論,各自竊竊私語,連裴元曦都不能幸免被拉去說小話,都在同意和不同意之間搖擺不定。

“這幾年草原國那邊確實是有些異心,看似乖順的扶桑國都小動作不斷。”

“新羅那邊……”

“新羅一直都是沒啥骨頭,每回來都是連吃帶拿陪笑臉的,不足掛齒。”

“隻是陛下的萬壽節也是普天同慶的大事,就這樣跟秋獵合並,是否不合規矩?”

“下官以為往年都是在宮中行宴,突然挪到行宮,會不會規製不夠?”

“那行宮不是要大修一番?”

“倒也不必,行宮去歲才修繕了一番,新著呢!”

“但這還是不合規製吧?往年都是在宮中慶賀,曆代皇帝也是如此……”

“下官以為……”

“微臣覺得……”

隻不過……

一片喋喋不休中,有人激情討論有人四處觀望,裴元曦偷偷看一眼李蘭庭神色,終究是沒有出言反對。

郭銘小嘴叭叭牛皮吹上天,還不是因為國庫被他玩到缺錢,一個宴會也是辦,兩個宴會也是辦,不如整在一塊,節省開支,再撈一筆。

李蘭庭也在想,等了那麼久終於耐不住了,好,很好,就怕你不搞事。

讓他們討論夠了,李蘭庭略一抬手,楊平立馬會意,揚聲道:“諸位大人,請靜一靜。”

李蘭庭適時出聲道:“往年都是在宮中接受祝賀,雖是奢侈,但在行宮過壽辰,倒是別有一番味道。”

這話意思已經很明顯,就是同意這番建議了,百官皆下拜:“但聽陛下聖裁!”

“諸多事宜還是要眾卿多多上心。”李蘭庭想了想,她道:“戶部禮部那邊盡早擬好章程遞上來,郭卿也一同協理,由鴻臚寺負責接待,來訪的外使,雖不能怠慢,也不能生禍。周城,你身為金吾衛首領,這段時間的淏都治安你得好好負責,不得有任何差池。”

皇帝金口玉言,此話一出就是不可更改。

眾人皆道:“臣遵旨。”

郭銘欲言又止,最終還是什麼都沒說,讓一直等他發言的李蘭庭又多看了幾眼。

議事完畢,百官散去,三三兩兩湊堆離開。李蘭庭剛走進金鑾殿內殿就頭一痛,又失去了意識。

出宮路上,林德清挨挨蹭蹭湊到裴元曦身邊。裴元曦慣常都是幾個同僚一起走,今天他顯然心不在焉,清俊的眉宇間有幾分若有所思,同僚們跟他告辭也就各自散去。

察覺有人靠近,裴元曦側頭朝他一笑:“林禦史。”

林德清道:“裴大人好啊。”

裴元曦禮貌道:“林禦史也好,找我有什麼事嗎?”

林德清也笑了,他就喜歡裴元曦這種不喜歡仗著官階地位拿架子的人,平日也最愛跟他聊天。

林德清道:“也沒什麼,就是大人您覺不覺得陛下好像有所裁斷?”

找裴元曦聊別的他可能會敷衍笑笑,找他聊陛下總會多說幾句話。果然,他道:“是嗎?林禦史何出此言?”

林德清一哂:“唉,您又不是不知道郭銘手伸的多長,每年秋獵和萬壽節都是他一手操辦,其中各種關節不為外人道也,這次卻叫他隻是協理,而非主理,要不是顧及三分薄麵,陛下估計會不讓他插手。”

他頓了頓,好像發現什麼大秘密一樣,捋著山羊須興奮道:“要不要下官去彈劾他一下添點麻煩?從先帝起下官就瞧他不順眼了。”

裴元曦道:“林禦史慎言。”他是這麼說的,卻也沒有規勸,態度怡然。

林德清撇嘴,但也知他性子,胡亂點頭喜滋滋走了。心裏已經有了一番計較,一篇新的文章已經在心裏打好腹稿,摩拳擦掌想要寫下來呈給陛下看看他新的舌燦蓮花。不僅如此還要拉上幾位富有說話藝術的同僚跟他一起寫,獨樂樂不如眾樂樂。

言官林德清,字善仁,四品督察禦史,經曆兩代皇帝,執行監督皇帝與百官之責,硬石頭一個。

此人敬天地敬祖宗敬父母,其他的都不能在他嘴下幸免,連以端正聞名的裴元曦都沒逃過他的魔嘴,更遑論年少時就惡名遠揚的李瀾庭,在太子時期成天被追著諫言,弄得李瀾庭煩不勝煩。

後來李瀾庭登基後覺得此人頗有大才,便動了心思,約了一家酒樓,兩人大吵了一架後林德清敗在李瀾庭嘴下,成了陛下的禦用發言人。

陛下還禦筆親書:加特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