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1立下靈契
小豹子為什麼叫小豹子呢?小路不明白,隻曉得娘親說過,甩著靈活尾巴的白色毛絨是隻豹子,名字叫作凜,是家人,生活在一起的家人。小豹子和娘親不同,不陪他吃飯,也不陪他睡覺,整日往山裏跑,跟爹一樣很久才回湖畔小屋一趟,每次都來去匆匆,但他發現了一件特別奇怪的事,隻要爹回家,凜就不會回來。
莫離路八歲那年,母親水肖初次離開居住的鎮玉湖整整兩日一宿,留下小路獨自看家。小路悄悄跟在自家成日往山頭跑的小豹子身後,跟著跟著,不知何時,跟丟了那條搖晃的長尾巴。
記憶中出了家門,前方有湖水和成片桃樹,拐往側麵山道小徑走,經過竹林後,會進入茂林之中。對成年人而言不短的一段路,對小孩來說更似身置大霧迷途。別說是樹,連小草也瘋了似的往天上長,一根根都爭著上天去,放眼盡是整片搖曳的綠茫茫,前麵和後邊一個樣,叢生雜草的茂林遮蔽了孩子的視線,年幼的小路原地轉了一圈,映入眼簾皆綠,來時方向像是在左方,又似乎在後方,他憑樹的高矮判別著方位,試圖尋找萬綠叢中的一道白影。
"凜,你在哪兒?"小路手扶一棵大樹,另一手圈在嘴邊大聲喊。他心裏有一點兒慌張迷亂,但不至於太緊張,自家那隻白色小豹子聰慧靈敏,以往他在林子或村鎮耽擱久了,小豹子都能準確無誤地找到他,這回應該也是一樣的,等下去總會出現。
人煙罕至的深山林是老獵戶最喜愛的狩獵區,經常能獵到鹿和野豬,為了捉到山鼠和山兔子,大樹底下也設置許多陷阱,套繩和尖刺的組合尤為常見,其次是捕獸夾。
小路喊得累了,決定原地休憩一會兒,手抓樹杈,背靠樹幹,倚著緩緩蹲下。動作中,無意踩中一顆石子,一隻腳不受控製地滑去,他連忙伸手扒住樹杈,企圖穩住腳步,結果一個不慎,另一腳踩進捕獸夾中。響亮的一聲啪,驚動了林中飛鳥,四散而去,小路這才後知後覺。
"啊!"驚天動地的鐵爪彈合聲後,是小路在驚嚇和劇痛之下,扭曲小臉發出的痛呼聲。
捕獸夾啟動,兩排互嵌的鐵造尖爪,嵌進大腿肉裏,八歲孩子的腿細小,這一嵌鐵肉交融,鮮血淋漓,疼得小路滿頭大汗。母親水肖要隔日才回來,他陷入困境裏了,小路試圖掰開捕獸夾,疼得混身顫抖,無力再掙動,徒勞無功。他的手太小,實鐵的捕獸夾太重,剛才那一掰,指頭全都磨破了皮,滲出血來,一時鐵鏽味蓋過了草的味道。
拖著一塊沉重的捕獸夾,小路無法行走,隻好待在原地咬牙忍耐,想著明日母親回來沒見到他,大概就會來山裏尋他了。忍著忍著天黑下來,小路失血過多而畏寒,臉頰發燙,嘴唇泛白,全身脫力,頭暈腦脹,他以為自己就要死在茂林裏了,終於憋不住害怕而紅了眼眶,想要呼救,用盡全力力氣,也隻聽見自己極小的聲音:"凜,你在哪裏?"
"我迷路了,踩到捕獸夾,受傷了,流好多血。凜,你有聽見嗎?"
喊著小豹子的名字,沒過多久,家裏向來晝伏夜出的小豹子就現身了,兩隻眼睛在黑夜裏綻放出兩個圓點的光亮。小路大喜過望,虛弱地呼救,求小豹子救救自己。這時的小路已經發高燒,神誌不太清醒,他看見小豹子走來,著急地繞著他轉了好多圈,手腳嘴並用,始終掰不開他大腿上的捕獸夾,奈何獸身幼小,咬著小路衣領也拖不動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