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風卷著黃葉,颯颯作響,寒意逼人。靠近齊胡邊境的小酒館內,每一位進入的人無一例外都著深色長袍,裹褐色頭巾,好躲避無孔不入的黃沙塵土。
“哢嚓”門吱呀著又被推開,一股強勁冷風自門口湧入,將店裏好不容易聚集的一點兒暖意衝散,旅客們不由自主地將身上的袍子又裹緊了些。
“桑格爾,今天的買賣怎麼樣?”坐在炭火堆旁的一名瘦高男子對著剛剛進門的虯髯大漢問道。
那大漢捋了捋滿腮的胡須,滿麵愁容地歎了口氣道:“別提了,一塊羊皮都沒賣出去,隻得又運回來。”
“別急,別急。”那瘦高男子聽了反倒樂嗬起來,“賣不給齊國人,就賣給我嘛。”
“賣給你?我的羊皮就是放在家裏爛了,也不賤賣給你。”桑格爾一掌拍在桌麵上,氣呼呼地喊道,“快打點羊奶酒來。”
瘦高男子也不生氣,拿起自己桌上的酒壺,替桑格爾倒了杯酒,遞了過去:“還不死心,還想著賣給齊國人?”
桑格爾接過酒杯,一飲而盡,抬起袖子擦了擦嘴,沒好氣地答道:“你要是能給到齊國人的價錢,我便賣給你。”
穿著皮袍的小二提著一把酒壺,從內間出來,向桑格爾走過去,勸說道:“桑格爾大叔,您的羊皮一直沒賣出去,這戰爭越打越激烈,怕是真的難賣出去了,還不如賣給哈木大叔。”
“你小子也向著他說話。”桑格爾哼了口氣,接著又長歎了口氣,指著身旁的瘦高男子道,“他哈木出的價隻有齊人的一半,要是賣給他,我損失可就大了。”
哈木也冷哼一聲道:“我從你這兒收了羊皮,要想多少法子,托多少人,才能將這些皮子運到西邊去,賣給西域人。西域人給我的價格,也隻比我給你的多兩成,可別說得像我占了你多大便宜似的。要是不賣給我,你那些羊皮就隻有堆在家裏爛掉。”
酒館小二也打著圓場:“咱們以前雖然也常跟齊國人打仗,可貨物總能想到法子賣出去,但這次可不一樣。”
“可不是,我做買賣這麼多年從沒有出現過這種情況,以前向我買羊皮的齊國商人,現在是一個也看不見了。”桑格爾耷拉著腦袋,無可奈何地承認了現實。
“這情況好不了啦。”酒館小二替桑格爾倒了杯酒。
“怎麼說的。”聽了小二這話,桑格爾大驚失色,抓住小二的袖子,就要問個明白。
小二刻意壓低了聲音,接道:“我姐夫就在軍營,他托人捎給我阿姐的信上說,這次的仗與之前都不一樣,輔宰是鐵了心要跟齊國人爭個輸贏。那些齊國人也不是好惹的,你說,一直這麼鬥下去,是不是好不了了?”
“桑格爾,情況好不了啦,你還是把羊皮賣給我的好。賣了錢,好趕緊買了豆麵,屯著過冬。要知道,現在打仗,市場上一天一個價,不趕緊備著,同樣的錢,今天能買一斤,明天就隻能買半斤啦。”哈木趁機勸說。
“都怪那新任的輔宰,要不是他攛掇,大王怎麼會跟齊國那麼較勁。我看這打仗非但沒有好處,壞處可是大大的有。”桑格爾皺著眉,像泄了氣的皮球,低聲嘟囔著。
“桑格爾大叔,快別這麼說。”酒館小二害怕惹禍上身,趕緊用手肘碰了桑格爾一下,“咱們輔宰機智英勇,是胡茲的大英雄,前些日子在崖道上用火石暗算了齊國人,嚇得那些齊國人將到手的土地又還了回來。”
日近黃昏,這個時候待在酒館裏喝酒的人不少,大家都氣嘴八舌地議論起輔宰的英雄事跡起來,言語間充滿對輔宰的崇拜和對桑格爾褻瀆輔宰言論的不滿。
桑格爾像隻鬥敗的公雞,垂頭自飲,不敢再多說話。而在與他一席之隔的角落裏,一雙眼睛正機敏地觀察著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