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軍的吼聲在背後響起,他的氣焰高漲,絲毫不受任何影響。
他是久經沙場的人,他習慣了這種廝殺,他懂得如何在這種交戰中衝突重圍,即使,章良不好對付,他也毫不畏懼。
章良帶出來的兵不足一萬,但他深諳排兵布陣之法。他先是利用一些步兵引開西煞猛士,一直跑一直跑,逗得西煞猛士疲軟之後,精兵再出,衝入我軍之中。他的兵防護都是優質貨,不像北國之軍的粗製之物。
南國有錢,他們也將錢用在了該用的地方。
所以精兵個個都是鐵甲加身,刀槍不能一擊擊破,導致這仗打得很是困難。
我們的兵比不得南國的兵,但兵到了沙場,無論怎樣,都不會後退,那交戰的氣焰調動著他們的鬥誌,他們在屍山血海裏麵奮勇拚殺,硬生生在南國精兵中殺出了一條血路。
“殺!我北國男兒,何懼!”將軍的號令再次在混亂中傳了出來。
鶴北候章良氣焰不輸將軍,他跟著大吼一聲:“我南國將士們,不做畏戰家犬,我們是放養的獵狗,我們要咬死他們!!!衝啊!去咬死他們!!!”
兩軍鬥誌瞬間高漲了起來,廝殺更加激烈,場麵也更加混亂了起來。
我的馬被到處亂竄的人繞得原地打著轉,它顯然沒有習慣這種突如其來的擾亂。我亦是如此。
我隻覺得腦子一片迷茫,視線無法聚焦,揮著手中的兵器開始了胡亂地砍殺,可是每一次鮮血濺起又落下後,我都覺得手重千斤。
我的內心深處最真實的感受是——不想繼續下去了。
我對這種場麵是厭惡的,我甚至覺得胸口猛地壓住了一塊石頭,它堵在那裏,截斷了我的呼吸。
我弄不清楚這種感受到底是什麼,我隻是茫然不知道該如何下去。
我曾經可以毫不留情斬殺那些南國細作,可我現在卻做不到對這些被征來的普通兒郎痛下殺手。
倒下的那些屍體,無一不是年僅十餘歲的少年啊,他們和青格一般大小,迫於各方壓力被拉倒了戰場上,去經曆一場生死未卜的對戰。
我做不到對他們痛下殺手,我覺得自己不適合這樣的場麵。
我忽然覺得手中的兵器很重,抬不起來了。戰馬尥起了蹶子,馬頭高高仰起之際,我後仰了過去,脫離了馬背,朝著地麵摔去。
“南莫!!!”是將軍的聲音。
他快馬奔來,接住了我。
“戰場容不得須臾的失神,南莫,這場仗,你應該學到些什麼才是。”將軍將我攬住,利落地砍殺著兩側的南國士兵,他說著,“他贏不了了!”
一萬南國士兵與三萬多北國士兵的交戰,最終北國取得了勝利。鶴北侯章良不甘地被將軍削去了腦袋,他頭顱滾進了屍山血海,唯有兩個不屈的眼睛,襯得這戰場悲寂無邊。
北國吹響了勝利的號角,士兵搖旗呐喊著,隻是這勝利的歡呼在援軍到來那一刻,盡數安靜了下去。
將軍的聲音在耳邊響起:“戰無止歇,趁著士氣,來得正好!”他說完,將我扔到了另外一匹馬背上,看著我道:“南莫,我希望你不要退縮!戰場就是這樣的,不要畏懼那些死亡,像你以前一樣,刀起刀落,劍來劍去,不留雜念,為我而戰吧!”
是啊,我本就是將軍的陣前將啊,我怎麼可以比將軍先退縮呢?
那就殺吧!我告訴自己,我可以的。
殺吧!
南國援軍不過三千,在我軍高漲的士氣之下,根本毫無還手之力。在極短的時間裏麵,他們被打得潰不成軍。我們成功奪回了闕都城,將城牆上的南國旗幟,盡數換成了北國旗幟。
隻是將軍在交戰時受了傷,陸覺明被叫過去為他療傷。我立在一旁,等待著將軍的責罰。
今日在戰場上的表現,我的確算是失職了。若是將軍不罰,眾人難服。
我自知有錯,隻能靜靜地站在那裏,在長久的安靜之中,等待著處罰。
陸覺明為將軍的傷忙到很晚,我一直在旁邊看著。將軍背上全是傷疤,新舊交替,看上去觸目驚心。而這是我第一次看到將軍身上這些疤痕。
原來將軍,不是鐵打的。他血肉之軀築起的北國屏障,阻隔不了外界的侵襲,但他卻為此拚盡全力。
可他到底在拚什麼?
北國人民嗎?
但今日聽完章良的那些話後,我突然覺得,或許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