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的陽光被枝繁葉茂的老樹遮擋的嚴嚴實實,一絲陽光都沒有透漏下來,樹下躺著一名大約二十來歲的男子,他用手背覆著雙眼,右腳踝搭在左腿彎曲的膝蓋上,像是在睡覺。穿著背心的上身躺在藍色的粗布襯衣上,過於白皙的膚色,顯得和大範村的環境格格不入。
【有些人就是命好,我家狗剩才七八歲就跟著掙工分,那麼大的人了還好意思躺著睡覺。】
【誰說不是呢,也不知道之前是個什麼家庭,養成個小少爺,那臉比我閨女的都嫩,手上我還湊近看了看,連個繭子都沒有。】
【我們村來了這麼多知青,來的時候都是麵皮細嫩,現在也不是都曬的黑不溜秋,隻有楊雲三四年了還沒變。】說著撇撇嘴,一副看不起的樣子。
【嘖,所以說人家命好呢,在家靠父母,來到咱們這就傍上個木山,除了一開始,哪裏下過地,天天白吃白喝。】
金色的麥田裏幾個婦女用自以為小聲卻又擔心別人聽不到的聲音討論著樹下的少年,語氣酸的像喝了一缸的醋。樹下的人像是被聲音吵到,覆在眼睛上的手背輕微動了動,漏出一雙輕皺的眉毛,一頭烏黑而濃密的短發,調皮的跳出幾根輕觸在光潔的額頭上。
睡夢中的楊雲有點恍惚的著看著麵前的一塊碑,眉頭緊皺,一雙不含任何雜質的眼睛,清澈卻又叫人猜不透內容。
墓碑上寫道:楊雲之墓。
楊雲環顧四周依山傍水,緊皺的眉頭鬆開,心情竟有些不錯。不知道是哪位朋友,居然送了這麼一個一看就很貴的墓地給他。悠閑的走到碑旁拍了拍土席地而坐,拿起一根香蕉,也不知道是誰拿來的水果。
楊雲莫名其妙從星際來到華國之後,對太多的事情不滿,唯一滿意的一點就是飲食了,想想從小喝的那些營養液,莫名的打了一個冷戰。
微風徐來,遠處緩緩走過來一人,一身得體的西裝顯得身材挺拔,緊閉的嘴唇看著有些冷然,透過銀色的眼鏡框能看出一雙漂亮但滿眼陰霾的丹鳳眼,正午的陽光也沒有抵消滿身陰鬱。
楊雲覺得對方很熟悉,但是一身的氣息讓他有點不敢確認。
“嗬”男子盯著墓碑上的照片,聲音低沉沙啞的輕嗬了一聲,一時竟聽不出是什麼心情,黝黑的雙眼透過玻璃鏡片顯漏出無盡的痛苦和無盡的恨意。
楊雲猛地站起身腳步略顯急促的走到男子麵前,兩條俊秀的眉毛像打了一個死結,兩張臉距離一指之間,楊雲像是觀察了好久,也像是不敢相信一樣,確定的叫了聲:木山。
範木山盯著墓碑上楊雲笑的張揚的遺像,不知道想到了什麼,突然就笑出了聲,輕笑慢慢變成大笑,笑彎了腰,笑的眼淚都出來了,瘋癲的像一個病入膏肓的人。
“你死了啊!你終於死了啊!”帶著快意的聲音飄到楊雲耳邊,他就像是突然被人扼住喉嚨,無法呼吸。
大樹下的少年猛然坐起,墊在身下的粗布襯衫因為動作太急皺成一團。來不及看周圍什麼情況,就立刻閉上眼遮住眼底的波濤起伏,靜坐平複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