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她自懂事以來,處處小心討好這個娘親,期望能得到她的憐愛,然而不管她怎麼做,卻自始至終求之不得。
直到容宜回到容府,姝姝方才知道了那個秘密。
那個眾人皆知的秘密,除去她。
原來,她並不是容仲成和周氏的親生女兒,她也不是什麼縣府千金,她隻是個被撿來的孤女。
“二姑娘早做準備,三日後卯時,府裏的轎子會準著時候過來接您。”
林嬤嬤見姝姝望著嫁衣發呆,眼中閃過幾分譏諷之色,揮揮手暗示兩個丫鬟把衣飾送進茅草屋裏去。
丫鬟在容府待的時間久,很少來這種荒郊野外,比之普通常年勞作的農婦,她們也算是過著養尊處優的生活。因此她們也極不情願來這個蕪草叢生的鬼地方,新做的鞋子染上泥巴,回去又要好一頓刷洗。
說不出來的晦氣。
姝姝的麵色很平靜,她小聲開口道:“嬤嬤,姝姝會聽從太太的安排,嫁給陸公子的,請嬤嬤告訴夫人,讓她安心,也讓姐姐安心。”
聲音很細,但穩且柔軟,聽不出一絲的不情願和恐懼。
林嬤嬤雙手交合放在小腹前,腰挺的筆直,像外頭一枝竹,她居高臨下地看著身前的姝姝,冷哼一聲,氣都從鼻孔噴出來。
小孤女倒是個識時務的,太太叫她去替宜姑娘的嫁,她居然不哭不鬧,立即就答應了,先前還以為她隻是嘴上答應,私底下肯定是要暗戳戳謀劃逃走的。所以太太派了幾個人,暗中盯著這個名義上的二姑娘,看看她會有什麼舉動。
卻不曾想,容姝說的是真的,自通知她要替嫁這事兒,幾日間容姝竟真的無甚反應,每日生活照舊,該吃喝時吃喝,該入睡時入睡,一切照舊並未受半分影響。
莫不是這個便宜二姑娘,當真不清楚她即將要麵臨的處境嗎?那陸家大爺,可是個要廢了的主。
可是,不應該呀,陸家大爺半身不遂這件事在蘇南縣,乃至整個錢塘郡,可謂是人盡皆知。
“二姑娘,別怪老爺和太太心偏。當年姑娘這條命,是老爺給的,若不是老爺把二姑娘從雪地裏抱回來,二姑娘您早就沒命活了,您在這府中多年,老爺和夫人錦衣玉食養著您,也不曾虧待過您,如今老爺和太太遇到煩心事,也該是您報答老爺和太太的時候了。”
許是不明白姝姝為何如此鎮定,林嬤嬤忍不住多句嘴,要敲打姝姝一番,仿佛想要借此撕開姝姝冷靜的外皮,看看她的芯子裏究竟在打什麼名堂。
要知道,容府真千金容宜知道那件事時,可是哭著鬧著要和陸公子解除婚約,如果婚約解除不了,她寧願吊死了去。
林間徐徐送來的山風拂亂姝姝柔軟的發絲,幾縷頭發垂落在瑩潤的額頭前,顯得她的膚色愈發雪白,姝姝的神情有些懵懵的,望著林嬤嬤眨巴幾下雙眼,道:“知道了,嬤嬤,姝姝會乖乖的。”
姝姝看似十分順從,身上穿著的淺粉色破舊衣衫被洗的發白,完全看不出原本衣衫的顏色,裙擺邊緣沾上了一圈泥巴和木頭灰,且她年紀尚幼,白玉蘭般的麵容上還帶著幾分稚嫩,而那雙靈氣逼人的眉眼間,姝媚之姿已然破曉,隻待她再長大些,姝色便如滿院紅杏,怎麼掩也掩不住。
看起來狼狽又可憐。
林嬤嬤帶著人走了,姝姝目送她們的背影離開,提起木桶往屋內挪去。
不及半桶的清水入鍋,姝姝拾起灶台邊的茅草和鬆柴,放進灶裏點火。
昏暗的小廚房裏,微弱的火光幽幽散開,姝姝凝視那火苗,陷入一陣恍惚。
三日前,林嬤嬤同今日一樣,突然造訪她的小院,告訴她,要她替容宜嫁給陸家的公子。
陸家那位公子從前與姝姝有過婚約,不過自容宜回到容府,姝姝這個假小姐便盡量把本就屬於容宜的東西,一一還與她,連帶著這門好親事。
眼下容宜見陸家公子變成了殘廢,又想著推她出去替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