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白舒有舊傷,至今未愈,他本著隻能活幾年的念頭在這偏遠村落裏準備度過剩下的日子。
如果毒能解尚可好說,若不能解這裏山清水秀也不失為一處長眠的好地方。
屋外竹葉婆娑,沙沙作響,半夜突起驚雷,漸起暴雨,此時是入夏之季,夜風仍有些涼人。
早早歇下的沈白舒此時正皺著眉頭,額上薄汗涔涔,顯然做了噩夢。夢中他的師父要將他逐出百醫穀,他的師弟含笑沉沉在他耳邊低語“師兄不顧同門情誼,要殺我呢!”
沈白舒驚恐的推開他“我沒有,沒有害你。”
但怎麼也推不開,那聲音環繞四周,讓他無處頓尋。他大口的喘息平複自己的心緒。
似在求救,又似在掙紮。
“可師尊看見了啊!”他師弟得意且陰狠的笑著“哈哈哈,師兄就好走吧,師尊說了,百醫穀不留心狠手辣之徒。”
沈白舒如墜冰窟,一直不停的對師父磕頭“師尊,我沒有害師弟,我沒有。”
哽咽之聲似是在嘴邊呢喃。
轉瞬之間,師尊的身影消失。
忽然一眨眼就到了百醫穀外的山道上,他的師弟提著劍追在後麵“思來想去,我還是覺得師尊太過心軟了,可我不想留後患,師兄今後大可不必在這個世上出現了。”
一語未畢劍已襲來,直直地刺向沈白舒的胸口,他想擋,可頓時胸腔內如萬馬踩踏,使不上勁。
他知道,他已中毒“是你,為何這般做”沈白舒連連後退難以置信,胸腔內隱隱作痛。
隱約間聽到敲門聲,沈白舒艱難的抬起頭,周圍景物消失殆盡,包括他的師弟和師父。
沈白舒醒了,就在此時,門被撞開。沈白舒隱於暗處,平複心境。
聞聲進來兩個人,一人似是受傷很重,被另一個人攙扶著,沈白舒聞見了一股濃烈的血腥氣。
心下暗沉:莫不是賊寇?
屋外雷雨不停……
沈白舒沒動,那兩人已經進了屋。一人說道“主子,再堅持一會,我馬上給你包紮。”
另一人頓了半響“有……人在……暗處。”受傷不重的那人立刻提起劍向沈白舒藏身之處走來。
沈白舒心裏明了“還是個有功底的。”
雖說他有舊傷在身,可想要隱住身形不被人發現也不是件難事。可此人在重傷的情況下還能發現他,可見功夫並不低。
此時藏著已是沒用。
沈白舒取了火折子,不緊不慢的從暗處出來站在簾子後邊“深夜撞民宅,不知兩位是何用意。”
他點燃了蠟燭,又將火折子塞回袖中。
提著劍的那位見沈白舒出來,並沒有要做鬥爭的意思,返回去攙著傷重的那人。
傷重的那人坐在地上,背靠桌腿,另一人解釋道:“深夜打擾郎君,深感抱歉,隻是方才敲門片刻無人應,我們料想此屋無人居住,便進來了,我家主人受傷嚴重,情況緊急,請郎君見諒。”
即有功力在身,屋內有不有人難道他不清楚?無非是看出屋內之人功力定勝不了自己才敢入內。
沈白舒負手立在簾子後邊,觀察著這兩人的衣著打扮,都是粗布短衫,發髻已散,零散的由木簪固定住一些。
外麵下雨,碎發批在臉旁,此時他們身上已經濕透,狼狽不堪,混著血腥味,實在難聞。
沈白舒從簾子後邊走出來,見傷者不救不是醫者之德,就算是賊寇,此時他們也無傷他之意,思量一二道“先把他扶到我床上去。”
那兩人聽聞,略有惶恐,侍從望了望他的主人,見他兩猶豫,沈白舒輕聲道“在下略通醫術,可為二位救治。”
不必解釋太多,多了反而令人生疑,竹屋內本就是一股草藥味,但凡心細一點都能發現。
聞言後,侍衛與沈白舒合力將傷重之人搬上床鋪。
沈白舒解開傷者衣襟,衣襟染著血混著泥。入眼的傷口呈現在沈白舒眼前,一道劍傷從肩處延至胸口,傷口並不深,卻拉得很長,腰處有兩道刀砍的傷口,這兩道傷口很嚴重,深可見骨。
但很快沈白舒發現,這些劍傷並不足為懼。要緊的是兩處傷口都有中毒跡象,傷口發紫,血呈黑色。
沈白舒神色微斂。
“你出門右轉入廚房打一盆水,並取兩根棉巾。”沈白舒迅速交代那個侍衛去辦,自己轉身去拿藥箱,把刀片燒紅“此處沒有麻沸散,你且忍著點。”
說罷,不等那人反應,拿著燒紅的刀片,割去腐肉。
那人本來已經疼得麻木,在割肉時便昏了過去。沈白舒見人沒有動靜,心道“還挺能忍的。”
侍衛打水來的功夫,沈白舒已經割完破肉,見水來,便把毛巾打濕,給那人擦去血跡。
侍衛見過大夫醫治,都是等水來了才動刀,這人一聲不吭的就做完了這一切,再看自己的主子,已經昏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