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齋,可以聽到嗎?”
“可以聽到嗎?耳朵還能聽見聲音嗎?”
“小齋,小齋。”
宋齋能聽到有人在不斷的呼喊自己,身體被搖晃著。那聲音也越來越清晰,最後一陣光閃過,他看到了女鄰居焦急的麵容。
在宋齋睜眼的那一刻,他就被女鄰居緊緊的抱在懷中了。
他厭惡這樣近距離的接觸,但在此時卻無法推開她。溺水的後遺症很明顯,他在依舊能感覺到肺部的刺痛感,身上濕漉漉的衣物也帶著池水的腐臭。
那是樹葉和魚蟲腐爛在泥土裏的味道,而他本也應如同它們一樣長眠。
鄰居帶著宋齋回到了自己的家。
雖然是對門,但是這邊的環境卻與宋齋所在的那個屋子全然不同。溫馨的小擺件,明亮的燈光,桌上的放著的小餅幹也散發著誘人的香味。
宋齋顯得很拘謹,他挨著毛絨玩偶坐在沙發上,整個人都有些不知所措,害怕著自己汙濁的衣服會弄髒幹淨的墊子。
鄰居完全不在乎這些,她臉上依舊掛著慈愛的笑容,在抽屜裏找到水果刀,開始坐在宋齋身邊的小凳子上削水果。
她的動作很熟練,一個蘋果很快就削好了。
鄰居抬起自己的手,彎眸柔聲的說:“已經沒事了,小齋,不要害怕,我已經將你帶出來了不是嗎?來吧,吃一個蘋果。”
宋齋下意識的想去接,但在聽到這句話,忽然愣了一下。
他眼裏有些迷茫,但很快就恢複到了原先的平靜。鴉青色的睫毛微微的顫動,而被遮掩的眸子卻如同毫無波瀾的死水。
宋齋最終沒有接過那個蘋果。
鄰居對此已經見怪不怪了,並沒有再強求一些什麼,隻是將水果刀放到了桌子上,又去給宋齋拿幹淨的毛巾,擦拭他濕漉漉的頭發。
“真是可憐的孩子啊,”鄰居慈愛的撫摸著宋齋的長發,說話時都有些哽咽,“你怎麼這麼傻呢,你不能像你母親那樣啊,死是不能解決問題,隻有活著才會幸福,我的小齋啊。”
宋齋啞著聲音:“我知道。”
鄰居欣慰的點了點頭,繼續說:“小齋,你應該過上正常的生活,應該幸福。你是這樣乖巧懂事的孩子,怎能一生都困在那個暗無天日的地方,受盡你父親的折磨呢。你這些年受的苦啊,黃姨是看在眼裏,疼在心裏的。”
“疼在心裏?”
宋齋睜著琥珀色的眸子,對上了鄰居的眼睛。
鄰居眼神有些閃躲,但很快又變回了原先慈祥老人的模樣,憐惜的說著,“是啊,看你遭受這樣的罪,黃姨心裏像是有幾千把刀在紮一般啊。所以現在我來了,不要怕,小齋,我會救你的。”
宋齋輕笑了一聲:“你說,救我?”
“是啊,我會救你,會讓你過上好日子的。你在這裏受的虐待,黃姨心裏想想都可怕。小可憐,不過才六七歲的年紀,卻過得是這樣非人的日子。小齋,可憐啊,實在是可憐。”
“原來是這樣啊,真是太好了。”
宋齋歪著頭輕聲的問,“可是黃姨,你要怎樣救我?”
“當然是帶你離開你父親,黃姨知道你一定是恨極了你父親的,他不是人啊!竟然會對你這樣一個漂漂亮亮的小娃娃做出這樣的事情。”
鄰居說到這裏時涕淚縱橫,似乎是情緒再也克製不住了,一下子上前擁抱住了宋齋。
“你放心,黃姨會帶你去過好日子的。以後再也沒有人會打你了,小齋,你相信黃姨。”
宋齋似懂非懂的點了點頭,隨後伸出手也抱住了鄰居。
但就在鄰居欣喜的以為宋齋答應了時,她卻忽然感受到了自己背部的劇痛。
那是刀插入身體的觸感,血液一下子就湧出來了。
背部粉嫩的皮肉的被強行撕開了一道口,鄰居的哀嚎響徹了整個屋子。而宋齋還在繼續著,他的手指死死的按住了那把刀,指甲完全都插入鄰居的肉裏去,快要碰到脊柱了。
鄰居垂死掙紮著,蜷縮在地上絕望的哀求著宋齋放過她吧,可宋齋並沒有停手,隻是冷眼看著她的氣息一點點變得微弱,最後消失殆盡。
宋齋站在血泊之中看著鄰居的屍體,他終於露出了罕見的笑容,並且溫聲細語的說:
“黃姨,你看。隻有你死了,才是救我,你怎麼就不明白呢。”
宋齋抽出女鄰居身上的水果刀,起身打開了屋子的門。
外麵的景象已經與進來的時候不一樣了,盡管身邊來來往往的人還是十分的現代化,但他們模糊又扭曲,並且已經開始一點點的消散了。
宋齋的身前隻剩下了一條路。
路的盡頭是金色的光芒,在年幼時的多少個深夜裏,他也曾想象過這樣一條道路出現在眼前。想象他離開了那個病態的家庭,終於踏上了屬於自己的光明旅程,卻最後無一不失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