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那樣放肆無狀已是極大的不妥,今晨回想起來,湯午仍不免麵紅耳赤。可心裏到底還是想與新婚妻子挨在一處,所以左思右想,隻得捏著枕邊人的青絲在手,故作矜持地慢慢捋著。

正靜靜嗅著小郡主發間的馨香時,冷不丁聽她開口:“今日既有阿家發話,多睡一會兒並不打緊,明兒你可得提醒我起早些。”

即便是清早才醒,湯午的腦袋轉得一樣靈光,他才聽了一句便點出了真相:“明日可是要入宮拜見?”

“又被你猜著了?”孔顏老大不樂意地撅著嘴,一麵揪著手裏的錦被。

還不及湯午出言安慰,她忽然想起什麼,興衝衝地轉了身來麵對著他:“眼下見族人我還要你從旁提點,可明兒進了宮,你可全得仰仗我了。”

她這又驕傲又自得的模樣,叫湯午見了忍俊不禁。

“唯——”

湯午拖長了調,將人虛虛摟在胸前。又低頭湊到孔顏耳旁,輕聲道:“那午……便全仰仗郡主了。”

分明隻是簡簡單單將她的話重複一遍,可湯午的嗓子太過犯規,總是叫人聽了浮想聯翩。

孔顏忍不住又輕錘了他一下,卻見這人神情坦然,似乎所說之事與正經公務並無區別。到頭來,反要怨她自個兒想岔了。

兩人在榻上又廝磨了好一陣,孔顏才要叫室外女婢進來,湯午先她一步下了床。

方才還有錦被蓋著,倒不覺得有什麼。此刻猛地起身,赤條條的郎君往地上一站,已經羞得孔顏直往被裏鑽。

湯午的笑聲低不可聞,卻在一室寂靜中被孔顏敏銳捕捉到。

“好了,你喚她們進來罷。”湯午的動作很快,唯恐她裹在被裏悶得慌,及時開口提醒。

孔顏應聲探了個腦袋出來,不過眨眼功夫,便見湯午收拾了大概。

昨日的袀玄自然不能再穿,他身上正黏膩著,也不耐煩登時就將裏衣換上,隻得隨手抓了件長衣穿上。橫豎覺得不自在,又撿了件外袍披著。

“倒是稀奇,今日才算見了湯禦史晨起後忙亂的樣子。”孔顏慢吞吞地從床上起身,歪著頭瞧他,隻是笑:“與我,原也沒什麼不同。”

“話既如此。”湯午退到一旁,給魚貫而入的女婢們讓出一條道。此刻背了手來,立在空處反問:“郡主難道每日都要這樣忙亂一回?”

自覺尚算伶牙俐齒之人,卻屢屢在湯午這訟案的才幹麵前敗下陣來。孔顏氣不過,將手裏的引枕往他身上一丟,徑直領著瓊琚瓊玖往淨房去了。

家裏怕她不適應,仔細思量後還是差用老了的人跟她一道過府。如今換了個地方,不過是要重頭熟悉起來,做起事來卻是無可挑剔。

瓊玖在郡主麵前從來不會拘束,眼看才離了湯午與湯家女婢,這便湊到孔顏跟前說起了小話:“如何?”

“什麼如何?”孔顏明知故問,偏了偏頭,避開她的視線:“湯家還要來人,瓊玖姊姊還是快替我收拾了罷。”

孔顏甚少喚她“姊姊”,瓊玖得了信兒,與瓊琚交換了個心照不宣的眼神,打定主意待拜見過後要好好問一問。

因何音有話在前,新婚夫婦收拾妥當後也不敢耽擱,忙一道往她屋裏用朝食去了。

也不知何音今日是何時起的,等孔顏與湯午入室拜見時,她早已收拾妥當,正吩咐阿李領人奉上朝食。

“正巧了,我要叫阿李去灶上催一催,你們便來了。”見夫妻二人相攜而來,何音笑得見牙不見眼。

“阿母。”“阿家。”

兩人齊齊跪下見禮。

“佳兒佳婦,佳兒佳婦。”何音連連點頭,才受了一個禮便叫孔顏起身:“家裏頭隻有我們,走了這場麵便是了,快快起來。”

孔顏不肯,認認真真將禮行完才搭著湯午的手起身。

“郡主既有心,阿母且安心受著。”湯午從旁勸了一句。

“正是呢。”孔顏正色道:“若阿家也客氣起來,真真是叫我不知該如何是好了。”

何音笑著搖頭,才要解釋,就見阿李領著女婢將朝食奉上。她順勢閉了口,隻吩咐一句:“阿午,還不快領新婦坐下。”

湯午深知母親性子,聞言便拉著孔顏入席。

見母子二人並不拘禮,孔顏心下有了計較,也不再推脫,大大方方地落了座。

湯宅雖大,上下不過湯午與何音兩個主子,如今再多一個孔顏,也才堪堪三人。何音是個好性的人,家裏從前頗為不易,並不欲為難底下人,揮揮手也讓他們下去用朝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