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著印在紙糊的窗戶上的月光,兩人麵麵相覷。
路舜安雖常在軍中行走,不太在意衣食住行,可說到與他人共枕一榻,倒是從未有過的事。
季九彎了彎嘴角。
“要不,侯爺你屈尊去打個地鋪?”
路舜安身影一頓,神色肅穆中帶著點不可置信:“你怎麼不去。”
他大概這輩子都沒有聽過有人敢對他有這種要求。
季九歎了口氣:“我這人沒有別的毛病,就是腰不太好,睡不得硬床。”
“哦?”路舜安冷言發笑:“這一路上風餐露宿時怎麼沒聽你說過這事?”
還挺會編故事的。
季九咳嗽兩聲,擺擺手:“侯爺見笑,我這毛病隔三差五的來,今日不巧撞上罷了。”
路舜安一隻手理了理衣袖,斜眼看向季九,季九本以為他會言辭肯定的拒絕,誰知他突然點點頭道:
“就當是我孤陋寡聞了,竟從未聽說還有這等事。”
話音未落,他也不理會季九,徑直褪下黑色的外袍,一息之間就丟在床頭枕邊。
然後不待季九反應過來,抬腿架在了床邊。
季九已經看愣住了。
隻見路舜安雙手枕在頭後,身子半截靠在外側的床上,側著身子看向他。
見季九一動不動,他悠悠開口:“怎麼了,給你留了半截床,還不上來休息?”
季九回過神,尷尬的笑了一聲,用袖口掩飾住自己的嘴角:
“在下開個玩笑而已,侯爺尊貴之軀,怎能和我擠在一處。”
“侯爺放心休息,今晚我先守夜,免得夜間異相。”
說罷,他坐在木桌前,單手撐著頭,朝著路舜安笑了笑。
路舜安看了他一眼,終是沒再說什麼,轉過身睡了去。
竟是一夜安然無恙。
季九驚醒時,半掩的窗□□下來的陽光正好照在他的眉間,有些惹眼。
他坐起身來,發現自己居然躺在床上,卻不記得自己何時睡了上來。
而旁邊早就沒了路舜安的身影。
仿佛算準了他會在這時醒來,端著水盆的安婆婆恰好走進來,門外傳來司晨報曉聲。
“公子起來啦。”安婆婆笑嗬嗬的說著,招呼季九洗漱。
季九謝過後,便問安婆婆路舜安去了哪。
安婆婆說:“你大哥天還蒙蒙亮就出去了,我也不知道他去幹嘛了,隻囑咐不要叫醒你,晌午便會回來。”
“這樣。”季九沉思片刻,便把這事先放在了一邊,決定出門先逛一逛永安鎮。
白日的永安鎮多了點生氣,青磚鋪成的街道上多了不少起早做生意的商鋪。
微風拂過,一片和煦從容的景象。
季九到處看了看,可能見他是外鄉人,這些店家對他都是言語寥寥,根本問無可問。
迎麵的路人大都是些婦女小孩和白頭老翁,直到快到晌午,季九打算回安婆婆處時,也沒見過幾個青年人。
回到安婆婆的屋子時,路舜安還沒回來。
季九自己燒了點水,準備煮點茶喝。他揭開桌上的茶缸,想要撚一點茶葉。
安婆婆家田裏沒什麼作物,可是家中擺設非常齊全。
甚至茶葉都有幾大缸,就放在茶壺盤旁邊。
季九隨手挑了一缸,低頭聞了聞,心中一驚,這居然是舊晉都臨江的龍泓茶。
不說此茶有多麼難得,就是將此茶從臨江運到夏都都得花上百來日,還得由京都最快的商會運送。
途中少說得花一千兩白銀的路費,加上此茶非常名貴,非權貴世家罕有機會能喝上這個茶。
季九眉心一凝,將茶缸的蓋子重新蓋好。
路舜安還沒回來。
不知從何地方傳來打木樁的聲音。
季九踱步出門,偏門處安婆婆正掄著砍刀,砍著門口一個隻剩半截枝幹的木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