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新聞大廈正門出來時,陽光暖和得跟塊毛毯似的,照在臉上賊舒服。我伸了個懶腰,長呼了一口氣,嘖嘖地讚歎道:“讓太陽曬得更猛烈些吧!”說完我還像一羅馬祭司似的,很變態地做了個雙手呼天的架勢。

這個時候,剛在門前廣場指揮完停車的保安小宋站在了我對麵,離老遠地喊道:“希哥,你這是幹啥呢?求雨哪?”

我尷尬地東張西望了一下,掩飾地喝道:“別動啊,千萬別靠近我。氣功,知道不?小心震碎你的弟弟。”

小宋嘻嘻傻笑了幾聲,說:“這位大師,很少見您白天出山啊,今天咋有空下樓發功呢?”

聽他這麼一說,我忽然覺得酸溜溜的。是啊,快四年了,我是清晨來,半夜歸,幾乎真沒怎麼在白天的時候出過大廈的門。這一點,小宋應該是最清楚的。他坐的一樓正廳的接待桌,正對著電梯,我時常在後半夜時哐當一聲從那裏頭出來,把正打瞌睡的他嚇醒。

頭幾次我記得他是驚叫一聲,拳頭緊握的,後來久了,竟然習慣了,猛一睜眼後,就直勾勾地望著我說:“希哥,早上好。”後來,他給我起了個代號,叫午夜凶鈴,還說我把他嚇神經衰弱了,非逼我請他吃了兩次盒飯。

順便交代一下,我叫周希,二十有八了,做了四年多期刊編輯,算上加班的日子,應該是做了五六年。因為雜誌是月刊,趕稿補稿催稿是常有的事,如今的寫手們又大多屬於夜間動物,我約稿的活兒基本都得在天黑以後來做,所以加班到後半夜早已是家常便飯了。

而編輯這玩意兒又是個孤獨的職業,外出機會極少,與作者和讀者的溝通除了網絡就是信件,平時基本不接觸什麼人。自然,也有例外,偶爾會有幾個新鮮的活人麵孔出現,但不是冒死衝上編輯部投稿的激進文學老男女,就是高深莫測的吟遊詩人。

前者去年來過一個,是位老先生。老頭進門兒後就熱情地主動跟我握手,誠懇地說:“編輯老師,您好您好。”我趕緊鞠了個躬,說:“不敢啊不敢,我是晚輩。”嘴上這麼說,可我心裏頭卻挺高興,成就感嗷嗷滋長。

客套了半天,老先生拿出一疊手稿,厚得跟磚頭子似的,說:“請老師您給多提提意見,看能否發表。”我接過來一看,頭大了,稿子寫的盡是控訴**對他本人的摧殘,還囉裏巴嗦詞不達意的。我隻好說:“您這文筆真是不錯,隻是題材不太適合我們刊物,咱這是本時尚生活類雜誌啊。”老先生還是一臉客氣,說:“生活也離不開曆史嘛,通的,通的。”我隻好繼續解釋說:“咱這是給小資們看的,真發不了啊。”

這下老頭騰地就火了,拍著桌子叫道:“就你這政治覺悟,還辦雜誌呢?小資產階級也是資產階級,是人民的敵人你知道不?你們就這麼拿著人民的紙張給敵人辦雜誌啊?你個濫竽充數的小毛蛋子,還審我的稿子呢!拿來!”說罷把磚頭手稿一夾,氣囔囔地摔門走了。

靠,小毛蛋子?這稱呼轉變的也太迅猛了吧!

老頭走後,我給小宋打電話說:“剛才那老頭是你放進來的?”

他聽我口氣有些嚴肅,就逃避責任地說:“我讓他登記了,可他沒理我。我看他背個手兒,挺有派頭的,還以為是老幹部什麼的,沒敢問啊。”

我沉默了幾秒鍾,小宋連忙說:“咋了?鬧事了?我下次再碰見這樣的堅決擋住!你別跟你們總編說啊,反映到保安處我肯定得挨隊長一頓暴踹。”

我說:“誰讓你擋了?下次這樣兒的有多少給我放進來多少,枯燥的工作需要刺激啊!哈哈。”

本書首發來自17K小說網,第一時間看正版內容!

賞作者貴賓票:

親,您還沒登錄噢,馬上o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