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的時候,新生入學手續全部辦完,由校領導組織動員,高一全體學生和高二的迎新團一起浩浩蕩蕩地去了瀾水湖。
夏日的湖麵上碧波萬頃,湖邊欣欣向榮地停著一堆船隻,放眼望去數不清有多少,常年無人問津隻有每年新生入學時才有人光顧的售票處排起長隊。
薑之和程離擠在其中。
“薑哥,你不是不想我跟那個女生接近,為什麼還答應坐八人船?”
“班長大人發話了,輪得上我不答應嗎?”薑之看了一眼遠處樹蔭下聊得正興奮的幾人,陳霜和隔壁班那幾個女生似乎關係不錯,剛才有人提出要不要一起坐船,她們幾人一拍即合,立馬就催著薑之他們來買票了。
程離看著薑之眼睛道:“薑哥,我會跟她說清楚的。”
薑之“嗯”了一聲,隨口囑咐道:“早戀沒結果。”
程離抿了抿唇,“可你不是說,校園時期的戀情才是最青澀的,就算沒結果,過程也很重要。”
薑之本來被太陽曬得頭腦發昏,聽到這句瞥了他一眼,“那要看你有沒有保護自己的能力了,像你這種的,一看就不適合。”
“我為什麼不適合?”
“你太純情了,談了戀愛就是那種被人按著宰的,哪天人家新鮮感過了,不要你了,拍拍屁股走人,你還得哭上三天三夜。”
程離“撲哧”一聲笑了,“他為什麼會不要我,我不能讓他一直在我身邊嗎。”
薑之搖著頭打量他一番,“高中的戀愛你還想天長地久,我就說你不適合早戀吧。”
程離笑了笑,不再說話。
票買好後他們去樹下找陳霜他們,隔壁班也同樣是兩男兩女,除了那個叫曉蘭的女生和一個男生,還有一對是情侶。
八個人上船後,各自找位置坐下,但很快他們發現船上隻有六個座位。
“什麼情況,不是八人船嗎?”一個女生抱怨道。
這時旁邊船上的人喊道:“這是腳蹬船,有四個人要去前麵蹬船。”
幾人一看,出了船篷的小甲板上果然還有四個位置,上麵擺著遮陽傘,下麵是腳蹬的地方。
那對情侶自告奮勇,“我們去蹬。”隨後一溜煙跑出船篷坐到了外麵。
陳霜看了看,說:“他們兩個人應該不夠,倩婷我們也去吧。”
“好。”那個女生正打算起身,薑之說:“我去吧,你們在裏麵坐著。”
說著,他也撩開簾子出去了。
外麵雖然撐了遮陽傘,但溫度還是比篷內高了不止一點半點。
四個位置,那對情侶坐了左邊兩個,薑之走到最右邊坐下,拿出手機百無聊賴地看起來,隨時準備說開船的時候開始蹬。
半分鍾後他身邊坐下一個人,薑之轉頭,就看見程離拿著兩瓶水出來,還有一瓶不知道是什麼的東西。
薑之笑了兩聲,逆光看見他扣得嚴整的校服,和陽光下近乎瓷白的肌膚,“你出來幹嘛,三個人差不多夠了,”
程離把水遞給他,指指手機,“強光環境不要看手機,對眼睛不好。”
“你拿的是什麼?”
“泡沫水,”程離說:“剛才她們買的,一會兒吹泡泡用。”
薑之把手機收起來,接過水的時候程離突然看見他左手手背上有一片花紋,似乎是紋身。
程離皺眉,伸手拉過他左手,剛想開口。
薑之打斷道:“別問,問就是社會。”
“什麼時候紋的,我昨天還沒見到。”
薑之打量了一下程離神色,發現他是認真在問自己這個問題,隨即爆發出一陣大笑,“這一看就是泡泡糖裏贈的貼紙啊,我剛貼手上的。”
程離愣了一下,“泡泡糖贈的?”
“對啊,”薑之收回手打量著上麵的鎧甲勇士,“好幾年沒見過這種了,沒想到瀾水竟然還有買的。”
過了片刻,他看程離沒說話,問道,“你沒見過這種糖?”
程離似乎也覺得自己剛才的反應有些好笑,他搖搖頭,“沒見過,我不愛吃糖。”
薑之點點頭,程離繼續道:“我小時候在山裏上學,我”
“什麼?”薑之表情有一絲錯愕,以為自己聽錯了。
程離笑著看他,“我小時候在山裏上學。”
“山裏?”
程離點頭。
“為什麼要在山裏上學?”他知道程離家雖然不富裕,但也不至於在山裏上學吧。
“小學時候隔壁縣有一個教育水平據說很高的學校,那段時間家裏有些變故,大人顧不上管我,就把我送去了。”
“”
薑之腦海中冒出一個小小的身影,紅著眼眶背著書包去上學的場景。
如果是薑想
薑之心裏一窒。
別說薑想,就算是薑之自己,他那麼小的時候在幹嘛?
每天抹著鼻涕跟在他媽身後,一個十足的媽寶跟屁蟲。
程離卻好像沒覺得有什麼,繼續說:“那兒太窮了,賣的零食全是些山藥片、紅薯幹,或者就是一毛錢一把的軟糖,沒有這種的。”
薑之“嗯”了一聲,問道:“那兒的教育水平真的高嗎?”家長怎麼舍得把孩子送到那種鳥不拉屎的地方。
程離笑了兩聲,“老師念abcd能拐出18種聲調,水平實在不算多高,但是因為我比較能吃土豆,所以在那裏待著也沒什麼,能學習。”
薑之笑了,“我以為你說你比較能吃苦呢,結果是土豆。”
薑之感歎道:“不愧是學霸啊,在山裏打得基礎都能學成現在這樣。”
程離想了想說,“環境對我的影響一直不大,後來初中回了瀾水,我也一直都是自學。”
船已經駛出一段距離,他們靠在椅背上,雙腿慢悠悠地蹬著腳蹬,身邊的那對情侶黏黏糊糊靠在一起小聲說著話,湖麵的風吹得薑之微長的發有些淩亂。
他扭頭問程離,“那以後呢,大學有什麼想法嗎?”
“往外麵走吧,”程離看著前方的水和遠處的山,“學一個能賺錢的專業,養活爺爺。”
薑之拿了根樹枝劃開水麵:“我也想往外麵走。”
他一直都在追求“出去”,初中升高中想脫離桂蕪,高中升大學,他依然向往外麵,更“外麵”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