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對人性抱有著非同常人般的恐懼,我一直覺得這個世界是美好的,但是生活在這個世界上的人是異常恐怖的,這些人總會在某一天將我吞吃入腹,連皮帶骨。
有人曾經對我說過,我的這種想法是想太多,沒有人會這麼做的,也不會對我這麼做。
真的麼?
那為什麼我會看到路邊的骸骨呢?小小的,幹癟的,沒有任何希望的,大概是餓死的吧,我想。
我覺得我的周圍全部都是謊言,他們每個人的手中都藏著匕首,口袋中都裝著叉子,是要殺死我,然後分食我的肉嗎?
我不知道,我很恐懼,於是我逃走了,踩著暮色與寒霜逃走了。
原本我是打算在深夜出發的,那樣至少還有一點時間來準備路上所需的衣食與錢財,但是我在白天遇到了一位入水的男孩,他改變了我的計劃。於是我與他便隨意地收拾了幾件衣物,就踩著黃昏線匆忙逃離了那座生活了十多年的村落。
路上那位少年甚至饒有興致地開起了玩笑,他說:“我和小姐你一起出逃的話,會不會被人誤認為是私奔啊。”
我想大概不會吧,誰會喜歡我這樣的人呢,我想這世界上的人除了想要吃掉我的人外,最多的就是想要拿我去和學術名為家人的存在換錢吧。
我這樣說了以後,那名少年眨了眨他漂亮的鳶色眼睛:“不會吧,我覺得小姐你很漂亮,如果被說是私奔的話,就算是我也會覺得非常的榮幸哦。”
是嗎?可是我不覺得,榮幸用在我的頭上都有些傷害榮幸這個詞語了,它值得更好的去處。
少年鼓起了臉頰,白白的,好像我在集市上吃到的棉花糖一樣柔軟,讓人忍不住想要戳上一戳,手感應該會很好吧。
在我真的行動前,棉花糖少年說話了:“我的名字叫做太宰治,小姐你呢?結伴而行的話,彼此之間至少要有相應的稱呼才對吧,我可不想對著小姐這樣漂亮的人喊‘喂’,那也太失禮了。”
我倒是不覺得失禮,反正名字也隻不過是代號而已,代號的話,隨便什麼都行。
所以我說:“葉月,葉月葵。”
太宰治拖長了音調:“夏天的向日葵呢,感覺小姐你和這個名字很搭配啊,如果能夠在說名字的時候笑一笑就更好了~”
為了引誘我按照他的意思行事,他甚至眨著漂亮的眼睛,歪著腦袋,讓額角的卷發落到了眉毛的中部,看起來就像一隻好奇而又矜貴的波斯貓。
看著他,我突然想到了年幼之時我也曾養過一隻小貓,並非是什麼名貴的品種,隻是鄉下山野間常有的土貓。比較特別的是,那隻貓的毛色是玳瑁的,因為底色是銀白色的關係,遠遠看去,那隻小貓就如同小豹子一般有氣勢。
曾經有來家裏的客人這樣稱讚過那隻貓:“這種姿態、這種毛色,這大概就是英國上層人物間最為流行的豹貓吧。真是稀奇啊,我居然能夠在您這裏看到如此名貴的貓,不愧是名門望族,也隻有您這裏才配得上養這樣的貓咪了。”
誇張的語調、搖晃的手臂,那個整個人隻有油亮的腦門和快要撐破皮帶的肚腩這兩點顯眼的男子,他像小醜一樣地朝著我血緣上的父親恭維著。
哼,隻不過是土貓而已,什麼名貴品種,說著違心的諂媚話語的男子,自得地享受著恭維的父親,都好吵,我今天可是好不容易才從課堂上溜出來曬太陽的,為什麼要在這裏成為被人恭維、被人炫耀的存在啊?
而且還要連帶著貓一起?
貓咪可是無辜的,不要隨隨便便就把它扯進複雜的人類社會啊。
這麼想著的我,很幹脆地抬腳把那個男人踹進了一旁的水池之中。在父親嗬斥我之前,我就抱著我的小土貓逃跑了。
“那個男人那麼胖,貓咪,你說他會不會壓壞池子裏的金魚啊?”想起在沒有貓咪之前,我就靠著喂池子裏的那幾條魚打發時間的,一時之間我有些懊惱自己的衝動,早知道等那個男人離開家以後再動手就好了,而且琥珀川的河水更深更涼,大概能夠更好地洗滌掉那個男人心中的醜惡吧。
沒能更好地戲耍到那個男人,還可能連累了池子中無辜的金魚,接下來的半個下午我都有些無精打采的,就算是禾子拿了她哥哥捉到的蛐蛐逗我玩,也沒能讓我展開笑顏。
看著隨手把裝著蛐蛐的竹籠子揮到一邊的我,禾子忍住了想要撿回竹籠子的手,關切地看著我:“葵小姐,是這隻蛐蛐長得不好看?還是它的叫聲不好聽?我讓哥哥重新給你抓一隻,不,抓許多隻,讓葵小姐你慢慢挑,直到挑出最好的那隻,好不好啊?”
禾子黑色的眼中裝了兩個小小的我,似乎我就是她的全世界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