職場新鮮人
畢業後，莉莉因為實習時表現不錯就順利留在了實習的會計師事務所，對於專科學曆來講能留在會計師事務所實在不容易，當然隻能從最底層做起。因為是專科，所以她比我早畢業一年。
那天她打電話來，頗有感觸地說了許多。
莉莉跟我講，很多同事在一個大房間裏麵工作，就像電視裏那樣，分成一個一個的小格子間，人手一台電腦，大家都忙著自己的事，彼此也不大說話的。真正工作了，才知道學校裏麵學到的東西實在有限得很。有許多事情都得工作後，在實際應用中從頭開始學，還不一定碰得到願意教你的人。層次差不多的同事是不會幫你的，人家不會傻到給自己培養競爭對手；層次高一點的同事偶爾會指點一下你，但大多是顯示一下他的高明，讓你產生敬畏心。
說白了，看得上你的會防備你，看不上你的會忽略你。這麼看來，同事之間真的很難成為朋友，利益是一個非常赤裸裸的東西。
剛進去，學曆不高，沒有工作經驗，莉莉隻能做打雜的，接接電話，複印資料，訂工作餐什麼的。很多瑣碎的事情，很多會計師的瑣碎的事情都得她來做。她人勤快，手腳活泛，倒是給同事的印象不錯。
她覺得很累，但是也很健康。脫胎換骨，重新做人。她說哪吒真幸運，有仙人相助蓮藕做骨荷葉做肌，嘿嘿，自己就隻能煉成個鋼筋鐵骨了。
在公司裏，她隻是一名最普通的小職員，不是在學校裏稍微努一下力就能拿獎學金的、漂亮、深受男生關注的人物。工作以後，她發現自己其實很平凡。美貌，也不是傾國傾城；才華，更不是出類拔萃。
愛情呢？
愛情是種理想。雖然遭遇過大的挫折，但莉莉始終懷抱著這種理想，這是她的優點。
當然，也不是努力了就一定可以實現的。
莉莉的生活中暫時隻有工作。
我有時候想，這樣細微點滴地記憶她，是不是早已預謀要寫出這樣一篇東西。
我是真愛她的，從十五歲起。她睡在床上，探出腦袋，問我：我叫莉莉，你叫什麼名字？
大得不合比例的眼睛，笑意盈盈。
莉莉來看我
很久沒再聯係。我很懶，她忙著適應工作，很忙。
我想我們是別來不思，再見亦不疏的那種朋友。
有著各自的生活，不經常聯係，但心裏始終對彼此不設防。
不會想到要去抱怨為什麼這麼久都沒有隻言片語。
甚至連她寫給我的信都很少回複。
可是，隻要看看彼此的眼神，不必說，什麼都懂得。
那天她突然說要到我所在的城市出差，順道來看看我。
她所在的會計師事務所規模很大，在業內還是很有些競爭力的。經常要出差，給外地的公司企業做帳目審計，很累人，但也很鍛煉人。莉莉一開始是不能獨立出去做審計的，她的資格不夠，所以總是會跟著事務所裏的會計師出去，一麵打打下手，一麵學點東西。
這樣其實也挺吃力的，自己要幹活，同時還得快速學習。老板可不像大學老師那樣仁慈，是不會給你很多犯錯的機會的。
莉莉那段時間很努力，她想在事務所裏站住腳。真正成為獨立審計員與注冊會計師以後，收入是相當好的。她有時候會打電話跟我講工作中遇到的一些事情，她的困惑。
比如，有時候會遇到客戶單位做假賬的問題，她不知道如何處理，這在業內似乎也不是什麼秘密。不能得罪人，又覺得違背道德觀念，然後又有一定的職業風險。
我說你就看著老會計怎麼做的，你就照做唄。
她說裏麵有很多貓膩，也不是說學就能學得好的。情況太複雜了，又不是千篇一律的。我也說不了什麼，我還沒畢業呢，一點社會經驗也無，給不了她什麼好建議。
到了我學校的大門口，她才打電話給我。
匆忙從宿舍跑出去接她，快到校門口又停下來，慢慢地走。突然有點緊張，莫名其妙的。
看見她。
頭發長了，黑黑的披了一肩。還是穿著她一貫喜歡的黑外套、牛仔褲、運動鞋。
一年的職業生涯並沒有使她的外表有太大改變。
我不懷好意地對她笑，說：是不是來救濟我了？姐們正窮著呢，嗬嗬。
還是那副臭德性！她擂了我一拳。
你要付出代價的。我警告她。
坐在學校後街的一個很安靜的小酒吧裏，我們要了一些啤酒和零嘴。
她說：我晚上還要趕回酒店去睡的。
盯著她的眼睛看，想從中發現端倪。
她隻是笑。她一直覺得我很好色，被她迷得神魂顛倒。我不否認。
問她：還好吧？
就那樣，你呢？看樣子也沒什麼改觀，瞧你，襪子都沒穿。
我這才發現我是光著腳套了雙拖鞋就跑到了校門口。
嘿嘿，這叫個性。
我一直都知道，我什麼都不用問，她想說的自然會說。
我一直都半真半假地抱怨她，說她總不給我留下想象和揣測的餘地，不能益智。
喝下四罐啤酒，吃掉一碟鴨脖，兩客花生，還有若幹海苔，開心果。隻是說一些我的學習，她的工作。
坐在我們旁邊的一桌突然爆發出瘋狂的笑聲，我扭過頭去看，那邊幾個人看上去也是學生的樣子，臉上是肆無忌憚的表情，在幽暗的燈光下看上去滿臉的油光。背景音樂被他們的笑聲吞沒了，空氣一下子變得渾濁起來。
我說畢業論文指導老師很變態很苛刻，老子已經修改了至少四五遍還通不過。老子又不想得優秀。靠！還是個中年婦女，是不是嫉妒我青春年少啊？
她說我說話太粗魯了，一點也不淑女。
就你淑女，又不是才認識我的，假惺惺。
她的上司很嚴格，特別是著裝要很注意的，上班不準穿無袖衫更甭提小吊帶。
她說我老師肯定處於更年期，我說她上司肯定是個假正經。
嗬嗬，兩個女人言語刻薄，可也隻能言語泄憤。
終於安靜下來。
我打著飽嗝，拍著肚皮，極其熱情說，歡迎你常來。
她笑得虛偽而極其柔媚，說，得，那我還不得破產。
剛工作沒多久，她工資也不高的。
最終還是得分開。
我總是先走的那個人。這是我的一種古怪的堅持，我堅持要是先走的那一個。
躺在床上睡不著。
眼睛看著房頂，還是想起剛剛的情形。
她中途接了一個電話，神情異樣。想竭力顯得無所謂，可還是在最初看我的一刹那流露出緊張。
她不說，我不會去問。
她對著電話那端的人說：好了，我很快就回來。
中年男人
念大學那會兒，新世紀初，我們愛上了“internet”這個玩意。上網已經成為了我們生活中的一部分。痞子蔡的《第一次親密接觸》或許將成為我們這些人的集體記憶。網絡承載了太多的東西，過剩的精力、情感與思維。對了，莉莉的第一次刻骨銘心的戀愛就是因網絡而起。
一個周末的晚上，我上QQ正好碰到了莉莉。
兩人不約而同地打出：最近怎樣？
莉莉回複：我又打算和一個人在一起了。
我沉默，心裏算算離她上一次欲生欲死的戀愛一年半時間。
是我們部門的主任。
是那個上班不準穿無袖衫更甭提小吊帶的人？
是的。
你上次來看我的時候就和他在一起了？
是的，但還不是明確。
我說對了，果然是個假正經，嘿嘿。
他對我真的很好，真的。
你快樂嗎？
快樂。
那就好。
沉默半晌。
你為什麼不問我為什麼和他好？
如果你快樂，那就不重要。
看我多實際，我要的隻是快樂。
我不想問她太多太仔細，我害怕她是自欺欺人。
有些事情別人怎麼說你最好就怎麼信。如果你愛他的話。
但我還是問了。
那今天他怎麼沒陪你？
他兒子念初中寄宿，今天放假回來了，他要陪著他。
我竟然忘記，那是個中年男人。有著好幾本書也寫不仔細的經曆。
他是離婚了的。兒子跟他。莉莉解釋道。
我沒有經曆過這種情況，一時間不知怎麼回應。
女人心裏一旦有了某個男人，言語之間總會提起，並且總是他的好，連毛病都是可愛的，無傷大雅的。
莉莉說，他實在不是一個好看的男人，可是卻有成熟男人特殊的魅力。又有成功男人的睥睨氣質。
總是會給她把事情考慮得很周到，處理得很妥帖。跟他在一起什麼都不用想，他會打理好一切。
是的，女人致死也會被細節打動。
我說：當然，他脫了衣服也會比我們多好些皺紋。愛過的女人比我們認識的男人還要多。怎麼會不懂得女人的心理？
她說你說話怎麼這麼粗俗。
我說這不是重點。
我想我肯定在皺眉。
的確，她從來就抓不住重點。以前念高中時，語文閱讀題就很少做對。
可是該死的，她不應該老是不長進。
她愛一個人就會付出得毫不顧惜自己。
可是，既然他願意為我做那麼多事情，肯定還是很在意我的，對不對？不然，他幹嘛費力氣。
那麼，你愛他嗎？
她遲疑了一會兒。
應該還隻是喜歡，談不上愛吧。
是了，那個男人還沒得到她的愛。為什麼我對人性這麼不信任？
好的，既然你快樂，那就盡情享受。隻是，要好好照顧自己。別像上次那樣。
恩，我知道的。
你快樂所以我快樂。
這是王菲的一首歌的歌名，受她感染，我已經差不多聽遍了市麵上能找到的王菲的所有歌曲。
是的，那是個有故事的女人，所以歌聲才能如此百轉千回，純淨透徹，寂寞難耐。
關了電腦，洗洗睡。
躺回床上，竟然懷疑剛剛是不是個夢境。可是，在恍惚間聽見室友開門的聲音。
剛才的一切突然變得很清晰。
我想，
對於我的美麗的朋友，
我隻能祝福。
錢是男人的絕佳武器
莉莉給我的電話漸漸多了起來，她身邊沒有伴。
我是一個很好的傾聽者，我可以喪失語言。
可是，我一直關注著她，我愛她，愛她的感情，愛她的美麗。
她和那個中年男人一直若即若離。
她說被體貼被照顧的感覺真好。不用因為太愛一個人而費勁心思去取悅，不患得患失，不惶恐，不自卑。
說這話的時候能感覺出來她確實很滿足。她的確被上一次戀愛傷到了。
可是，也有缺陷。再也沒有了癡迷，沒有了徹底的悲喜。
應該滿足的，什麼事是完美無缺？對不對。
她說她長胖了。
她似乎確實過得很好。
有一天，中年男人宴請了留在那座城市的莉莉的大學同寢室的室友。在城市裏最好的餐廳，點了很多很貴的菜。在席間男人對莉莉嗬護備至，噓寒問暖，夾菜添飯。和女孩子們的言談間，也很是風趣幽默，遊刃有餘。
這讓莉莉的室友們很是羨慕。剛出校門的小女孩，哪見過什麼成功男人揮金如土的瀟灑樣子，況且對莉莉還那麼殷勤。雖然年紀大了些，樣貌也不英俊，但保養得不錯，衣著打扮也很有樣子。
這樣一來，似乎莉莉就和她的室友們拉開了一些些無形的距離，似乎和她們不一樣了些。莉莉找了一個非常有錢的男朋友。最重要的是，對莉莉還挺好。
那個男人確實很有錢，起先我隻知道他是莉莉所在部門的主任，後來莉莉告訴我他是他們會計師事務所的三個合夥人之一，拿股份的，每年有豐厚的分紅，身價不菲。
中年男人問女孩兒們，吃晚飯還想去玩什麼。女孩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笑著，都不說話。然後莉莉提議去唱歌，大家也同意。
然後，中年男人就叫了兩輛車，打的去KTV。男人自己是有車的，但人太多了坐不下。到了KTV，女孩兒們興奮不已，玩得很開心。莉莉唱王菲的《紅豆》，中年男人一直在旁邊候著，端茶倒水，叫吃的，喝彩鼓掌。他也唱了兩首，《小白楊》、《在那桃花盛開的地方》。上世紀60年代生的人，最愛唱這些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