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天後,禦江山b座18樓a室——
魔族協會長擇良坐在飯桌前,慢悠悠倒了杯茶。
嵇文收拾了廚房的垃圾桶,把生活垃圾跟貓砂一起扔到門口,回頭問他:“您有家不回,賴在我這幹嘛啊?我可沒有剩飯養你。”
“您這話說的,這不是您請我來看病的麼。”
嵇文“嘖”了一聲:“看完您回家啊。”
擇良眼皮子一抬,抬杠似的:“沒看完呢。”
嵇文:“你又治不好。”
“隻是一時半會兒治不好,沒說一直治不好,”擇良端起玻璃杯吹了吹,茶麵還沒吹涼就覺得有點燙手,隻好先放回桌上,“你這回能待幾天?”
嵇文眉毛一挑:“也就這一兩天的事。”
擇良“哦”了一聲:“我明兒就走。”
但嵇文已經上樓去了,根本沒理他。
臥室裏,蘭心半躺半靠在床頭,嵇文家那隻大貓少見地跟他一同縮在被子裏,甚至後背緊緊貼著蘭心。
兩日前嵇文帶蘭心回來的時候貓主子就如同見了鬼一般,跟蘭心做了連體嬰兒,絕不親近嵇文一丁點兒,甚至連上廁所都要看準了嵇文不在的時候才衝下樓去,辦完又衝回蘭心身邊。
蘭心聽見腳步聲,往門口轉了轉頭,但眼睛是沉黯的——他自昨夜醒來便看不見了。
任憑擇良用了所有的法子,不僅這眼瞎的毛病沒治好,還發現蘭心的毒蔓延得更快了。毒來自於三尺雪,擇良曾是魔神,百毒不侵,但蘭心不同,相比之下仙族體質本弱,毒性又烈,因此不僅眼睛不好,便是渾身上下都沒個好了。若是找不到解藥,大約是撐不過一個月。
嵇文人還沒到,他已經先出聲:“嵇文?”
嵇文“嗯”了一聲:“是我。”
他走到床邊坐下,一隻手疊在蘭心的左手,慢慢握起來。
作為曾經的鬼帝的嵇文,上一次跟蘭心握手,已是帶進棺材裏的記憶了。因此他的動作很慢,小心翼翼地,又握得十分緊密。
蘭心忽然歎了口氣:“你還是要走。”
被窩底下,貓主子不知是對這話起了反應,還是單純地睡累了要換個姿勢,竟將頭放在了蘭心空著的另一隻手心中。
嵇文苦笑一聲:“這事由不得我。”
“我一直覺得你總會活著的,無論是轉世輪回,或者別的什麼。一開始大家都幫我,但時間長了,所有人都放棄了,他們也勸我放棄了,說為了一個死人如此,不值得,我是雀神,即使如今改朝換代,純血種依然尊貴,本沒必要勞碌奔波……”說到此處,蘭心咳了兩聲,這話頭便就此作罷。
嵇文抬手把他垂落下來的一縷頭發別到耳邊,輕聲道:“特情局的嘴都太緊,我其實每次都打聽,但每次都沒有結果,隻好把自己弄進來了。”
“你都知道嗎,”蘭心問他,“不是你的時候,發生過的這些事你都知道嗎?”
“基本都知道的,畢竟這是我的一魂一魄。”嵇文道。
“五分之一個你,”蘭心笑笑,“跟你一點兒都不像。”
說話間他身子歪了歪,往嵇文那邊靠過去,嵇文便順勢將他按在懷裏,附在他耳邊說:“怎麼不像,他喜歡你,我也是。”
蘭心輕輕“哼”了一聲。
嵇文問他:“晚了,睡會兒嗎?”
外頭已經徹底黑了,對麵樓稀稀拉拉地亮著燈,遠處還有片紅綠的霓虹燈,是幾年前城市亮化工程留下來的。
“我知道,白天能看見些光,”蘭心說,他很吃力地抬手抓了一下嵇文的衣服:“你呢,跟我一起睡嗎?”
“一起。”嵇文應了一聲,起身將蘭心略微抱起來,讓他躺下來,動作間驚到了大貓,貓主子一臉警惕地瞪著他,連連後退了好幾步,最終一扭頭鑽進了床底。
蘭心躺著笑了聲:“他還怕你呢。”
“一直都這樣,我偶爾回來,他就跟見著什麼似的,”嵇文關了燈,借著窗外照進來的光亮脫了衣服,隨手搭在衣架上,從床的另一側鑽進被子,伸手摟在蘭心腰上,隨後問他:“我重嗎?”
“不重。”
嵇文又說:“我會治好你的。”
“其實無所謂的,”蘭心想了想,他說得很慢,像是在打探嵇文的意思:“我活了這麼多年,也是時候了,本來找不到你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