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第1章 001(1 / 2)

事情究竟是從什麼時候開始變得不對勁的?

薑寶柒跪坐在窗下的軟榻上,胳膊搭著冰冷的窗台,下巴抵著手臂,望著外麵陰霾暗沉的天空,仔細回憶著自己短短的一生。

最開始她跟康王定親的時候,父親雖然很不滿意,但也無可奈何,畢竟登侯府門的既不是誰請的私媒,也不是官署裏的官媒,而是皇宮中的內侍,手中捧的是代表著至高皇權的聖旨。

隨著那道賜婚聖旨的到來,她原本無憂無慮的生活戛然而止,一頭紮進了荊棘密布的黑暗深淵。

先是大哥意外身亡。

再是六哥神秘失蹤。

而她跟康王成親後沒多久,父親也過世了。

母親本來就因為六哥失蹤一事無法釋懷,整日纏綿病榻,父親一死,母親也煎熬不住,撒手人寰。

至此,薑寶柒失去了所有的至親。

她病倒了。

在病了許久之後,病情既不見好轉,也不見惡化,薑寶柒被困在後宅一個外人也見不到的時候,她也想明白了自己的“病”到底是怎麼回事。

而這時,皇帝駕崩,康王登基,封後在即。

薑寶柒此時尚不知自己的命運如何,她猜測新帝要麼讓她做一個有名無實的木偶皇後,要麼就殺了她等日後有了新寵再立後,反正她病了這麼久,就算死了也不突兀。

薑寶柒有種直覺,不管是哪種結局,她的一生快要走到頭了。

她伸出手,接住了一片雪花。

她的手很冷,那片雪花在她的掌心停留了很久,才漸漸融化,變成透明的水漬,再也看不到做雪花時純潔美麗的樣子。

時光不能倒流,一旦變成水就再也恢複不了雪花的形狀,就像她,再也不是侯府裏無憂無慮的薑寶柒。

薑寶柒用帕子將手心的水漬擦淨,將手重新伸出窗外,又接了一片雪花。

要是這一幕被她的兩個丫鬟看到,一個肯定會大呼小叫地把她的胳膊扯進來,另一個則會沉默地用毯子裹住她,再往她手裏塞個暖烘烘的小手爐,最多低聲抱怨一句:“姑娘也太不愛惜自己了。”

不過,就像她的所有至親一樣,兩個丫鬟也離她而去了。

薑寶柒盯著手心的雪花,眼看著它一點點失去美麗的形狀,變成了一灘水漬。

她用帕子再度將水漬擦掉,上好的鮫綃薄紗,沾了這麼點點水漬就濕了。

薑寶柒一鬆手,那用金線繡製的手帕就隨著風離她而去,掛在了不遠處光禿禿的樹上。

她再度伸手,等下一片雪花落在掌心。

“你在做什麼?!”

背後傳來帶著怒氣的聲音,薑寶柒詫異地回過頭,隻見新帝大步而來,身上明黃色的龍袍太過鮮亮,與因為陰霾而顯得幽暗的房間格格不入,閃得她雙目刺痛。

薑寶柒眨了眨眼睛,緩解了眼中的酸澀。

新帝幾步走到她麵前,低頭看著跪坐在窗邊軟榻上的薑寶柒,濃眉皺起,神色透著幾分不耐煩,“你不知道自己生病了嗎?下雪天你敞著窗戶是想死嗎?”

都說,無人能承受天子之怒。

薑寶柒卻笑了起來。

眸光流轉,瞥向新帝身後跟著的大太監,那原本是先皇的心腹,現在又成了新帝的親信,他低著頭,恭敬地沒有看薑寶柒,手中托著的紅木托盤穩穩當當,一壺酒,一個杯。

“陛下說笑了,難道我緊閉門窗,就能多活半日嗎?”

到了此時,她已經明白了新帝的選擇——他選擇現在就讓她死,之後有了寵愛的女人再立後。

新帝臉色一僵,目光不自然地錯開了,不願與她對視。

“左右我要死了,可我心中有疑惑,實在是死難瞑目,陛下,您能為我解惑嗎?”

薑寶柒從軟榻上下來,她長發未梳,滿頭青絲盡數披散,更襯得一張臉不足巴掌大,蒼白而精致,有種一觸即碎的脆弱。她站在新帝麵前,仰著臉看他。

太過熟悉的雙眸,即便經過了這麼久病痛的折磨,依舊黑白分明,像是最純淨的雪水蓄滿深潭,清澈無比。

對著這雙眼睛,新帝拒絕的話突然說不出口。

也好,反正她要死了,有些話可以告訴她。

新帝一揮手,大太監康保將托盤放在旁邊靠牆的高幾上,低著頭退了幾步,轉身之際,薑寶柒察覺這位新帝親信似乎遲疑地望了自己一眼,不過康保腳步並未停頓,輕手輕腳地出了門,還把門給關上了。

室內一片死寂,甚至能聽到窗外雪花落下時輕微的簌簌聲。

薑寶柒問:“陛下當初為何娶我?”

她還記得自己接到賜婚聖旨時的茫然,她完全不知道這是怎麼回事,在這之前,她從未跟康王說過一句話,更沒對過一個眼神。

父親很生氣,以為她跟康王私下裏有往來,說嚴重些就是有私相授受的嫌疑,不然為什麼康王求了一道賜婚聖旨,上麵偏偏寫了她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