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第28章 第二十八章(1 / 2)

已至初春,冰雪消融。

城南柳蔭巷的迎春花迎風而發,一片片簇擁著,如同搖曳的金色麥浪。

楚卿在柳蔭巷巷口下了馬車,隨手折下一枝迎春花,闊步進了巷口的第一家院子。

院內已修葺一新,課堂、書房、寢殿,一應俱全,隻是門口尚未掛牌。

楚卿今日來,正是為了給女子書院的匾額題字。

前些日子,蘇蘭橈已按楚卿的交代將“楚先生”回京的消息傳了出去。

從前在秉燭書齋的求學的女學生們得知此事,紛紛暗中到訪在建的女子書院。一是為了登記名冊,為日後入學做準備;二也是為了問問那位從未露麵的“楚先生”,如今是否安好。

蘇蘭橈將已登記準備入學的學生名冊交給楚卿,問她:“學生們都擔心你是不是出了事,等女子書院複課,你打算怎麼解釋?”

雪白的宣紙在書案上鋪開,楚卿提筆蘸墨,緩緩落筆:“學周老唄,就說我出去遊學了。”

蘇蘭橈:“人家周老遊學帶回來一本四荒遊記,你帶回什麼了?”

楚卿思量一瞬,笑道:“一個不一樣的楚先生。”

“臭貧!”蘇蘭橈嗔她一眼,“我同你說正經的,這次女子書院重開,好多姑娘都不來了。原來秉燭書齋那麼大點的地方還能坐滿兩間屋子,眼下新修的女子書院前前後後四間課堂,如果隻有這十幾名學生,不是大材小用了。”

楚卿動作一停,筆尖立刻在紙上暈開一道墨跡。

女子書院複課,學生數目減少,這些都在她意料之中。

畢竟停學半年,許多姑娘或許已被許配人家;亦或者,原來秉燭書齋一直在暗中授課,姑娘們求學還要偷偷摸摸,時間一久,難免疲倦。

楚卿將暈上墨跡的宣紙抽出來,又換了一張新的宣紙,淡淡道:“書院掛牌的事情不急。如果有學生想盡快複課,就還按從前的規矩來。但書院正式掛牌那天,我想光明正大地向全京城招生。”

蘇蘭橈一驚:“京中可沒有這先例。”

楚卿點頭:“嗯,沒有,但不代表不能有。”

從前隻能在暗中授課,是因為她的身上還有禮部尚書的頭銜。如果可以,她早把女子書院的事情搬到明麵上了。

秉燭書齋開了五年,楚卿手裏走了一批又一批的學生。家中羈絆少的姑娘們,或許還能離開京城四方遊曆;但更多的是來此求學一遭,經曆過、感受過,也就回到了原本的軌跡上。

所以楚卿一直在想,那些無法聽從本心、被迫放棄夢想的姑娘們,缺的是才華嗎?

字寫了一半,楚卿放下筆,看向窗外:“我原以為隻要擁有讀書求學的機會,見過閨閣外的遼闊天地,就能在麵對選擇時遵從本心,擁有追求自由的勇氣。

“但我忽略了另一個同樣重要的因素。”

蘇蘭橈似懂非懂:“什麼因素?”

楚卿道:“人這輩子往那走,不隻取決於自己的選擇,也要看哪裏有路。前路坦蕩,自然走得從容;前路曲折多岔路,便要多加考量。可若前方隻有攔路高山,進無可進,該如何呢?”

一襲話如晨鍾暮鼓,重重敲在蘇蘭橈的心上。

俗世偏見化作高山橫亙身前,縱使一身才學也無處施展。身為將門之女的楚暮是例子,楚卿自己也同樣是例子。

“大靖女子缺的從來不是才華。”蘇蘭橈緩緩開口,“而是機遇。”

楚卿回眸,笑意清淺:“對,所以,我要去鴻章書院。”

大靖沒有女子求學的先例,忽然成立一間女子書院,不僅世人無法接受,女學生們也會迫於壓力,不敢邁出求學的第一步。

在女子書院麵世前,必須先改變“女子讀書無用論”的偏見。

凡是講究循序漸進,要改變大環境的看法,得從小處著手。上次蕭絳問楚卿想不想去鴻章書院,倒給她提了個醒。

高山在前,需有人移山開路。

鴻章書院作為大靖第一書院,若能開此先河,成為第一家招收女子的書院,那麼日後無論是要成立女子書院,還是麵向全大靖招生,都不是不可能完成的事。

楚卿早已做好打算,眼下隻差一個機會——進入鴻章書院的機會。

次日一早,祁王府來信,邀楚卿於三日後入宮赴宴。

信中沒說緣由,也沒說是什麼類型的宴會。但信是祁王府送來的,蕭絳自然會和她一起去。

上次入宮,楚卿不知道情況讓蕭絳在數九寒天裏等了她半個時辰,這回祁王府的馬車一到,她準時趕了出去。

初春回暖,蕭絳不再披著那件狐裘大氅,整個人看上去精神許多。楚卿見他氣色不錯,心情也跟著好了很多。

坐穩後,楚卿把手裏的紅漆木盒遞給蕭絳:“喏,給你的。”

蕭絳垂眸打量一眼,沒接。

楚卿:“……放心吧,不是賄賂。”

蕭絳接過木盒,打開一看,竟是一對光澤細膩的東珠耳墜,纖細的銀絲將東珠纏住一半,在軟潤的珠體上繞出一片片精致的花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