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一般的敬酒,而是將酒含在嘴中,嘴對嘴渡給蕭平益。

這是青樓女子慣用的籠絡恩客的手段。

蕭平益自然不能免俗,在檢測了酒水無毒之後,看著袁素問喝下杯中的酒,再湊上去,偷香竊玉……

七夜之後,蕭平益死了。

他甚至都不知道自己何時中了毒。

他這樣的人,又怎麼可能想到,這世上有人寧願舍棄性命來殺他。

袁素問也死了,因為他也喝了毒酒。

腸穿肚爛,七竅流血而死。

他喊劉軒的名字,“我冷得很,你可不可以抱著我?”

劉軒恨他,怨他,卻也憐他。

他冷著臉,將人摟在了懷裏。

可是袁素問還是覺得冷,“劉軒,我就要死了,你可不可以說一句你愛我,就算是騙我的也沒關係。”

劉軒沒有說,他靜默地看著這個可憐人,看著鮮血漸漸流滿了他的臉頰,看他永遠都閉上了眼睛。

他笑得苦澀,“素問,你累了,快睡吧。”

……

劉軒摸了摸自己的臉,卻什麼也沒有摸到,也是,他這是在夢裏,怎麼可能流淚呢。

意識開始沉淪,夢境消失了,他捕捉不到思維的存在。

他真正的陷入沉睡,無夢。

好冷啊……劉軒顫抖著,猛地睜開了眼睛。

他坐起身來,發現自己身上穿著一件厚厚的棉襖,耳邊聽到嗶嗶剝剝的火焰燃燒聲。

打量了眼周圍,這是一座廢棄了的小廟。

堂上供奉著關二爺,案桌上積了厚厚一層灰,暗示著已經很久沒有人關顧這座破廟了。

大門沒有關,因為門扇少了半塊,偶爾吹進來一股冷風。

屋裏點著一堆火,旁邊坐著一個穿白色麻布衣服的男孩子。

“羊季?”劉軒有些驚訝,“你怎麼會在這裏?”

羊季還很孩子氣的臉上流露出一種不符合他年紀的憂傷。

他沒有之前那麼隨性灑脫了,聲音低低的,“是袁少爺帶你過來的,他說爺你是前太子的兒子,朝廷正在追殺你呢,讓我好好保護你。”

“你認識素問?”

“我不認識他,但是我認識爺你啊!”

劉軒拍了拍腦袋,“瞧我問的這傻問題,那素問呢,他去了哪裏,還有……你怎麼穿著孝服?”

羊季安靜地看著火光,燈火在他清澈明淨的眼眸中閃耀。

“爺,我一件一件說吧……”

聽羊季說完,劉軒弄明白了。

他隨軍出征後,羊季就回了家,侍候家中的父母。

後來袁嘯之被下獄,他作為劉軒家的仆人,也被官兵找上了門。

他們全家都被抓進了監獄。

審訊的時候,羊季挨了好幾十板子,靠裝死騙過了那些捕快,給丟到了亂葬崗。

也是他命大,沒有被野狼咬死。

但是他家裏人就沒有這麼好運了,他們全都被活活打死了。

所以他一直穿著孝服。

這幾日他東躲西藏,一直住在這件破廟裏。

也是湊巧,袁素問也看上了這間破廟,背著劉軒過來藏身。

劉軒聽他平靜地說完這一切,心裏五味雜陳:“羊季,你不恨我嗎,是我害死了你們一家。”

“爺,你別這樣說,是你給了我一口飯吃,我怎麼可能恨你,要恨也該恨那個蕭平益!袁少爺說這一切都是他害的,是他指使人來抓我們。”

劉軒沉默不語,隻是走到這個年輕的少年身邊,緊緊地抱住了他。

“沒事了,一切都會好起來的。”會好起來的…吧。

“爺……”羊季喉頭酸澀不已,這麼多天,他一直都是一個人撐著。

被打板子的時候,他沒哭,給家裏人下葬的時候,他沒哭。

可是現在,有人來安慰他的時候,感覺到溫暖的時候,他終於沒有忍住,放聲大哭起來。

“嗚哇……”

劉軒沒有打斷他,隻是默默地輕撫他的背,讓他哭個痛快。

好一陣,羊季才平複下來。

劉軒注意到外麵很亮,雪白的光灑進廟裏,“今天是月中嗎?月亮好大啊!”

羊季抬頭看向門外,“爺,沒有月亮,是下雪了。”

雪地反射著光芒,柔和而幹淨。

劉軒忍不住走出去,越走越快,一直奔出好幾十步,才停下來。

下雪了,真的下雪了!

天空飄著細細的雪花,初春的柳絮一般,落在他手心就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