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六早上,張溱是被響個不停的門禁聲叫醒的。她看了一眼手機,差10分鍾十點。出現在門禁對講機小屏幕裏的果然是林麟,張溱打心底裏佩服這位閨蜜的自律作息。林麟每天六點起床,運動一個小時,吃早飯加上洗漱一個小時,晨讀半個小時,工作日八點半出門九點到公司,雖然她的工作需要和不同時區的合作夥伴打交道,下班時間並不固定,可林麟總有辦法在晚上11點前結束工作上床睡覺。按照她的理論,在時尚圈凡事先看皮囊,她必須保持完美的外在形象,才有機會發揮過硬的內在實力,外行隻看見他們膚淺的矯揉造作,卻不知道他們深藏了多少功與名。
林麟一進屋就安排起了張溱這位壽星的日程:“你先來廚房把肉剁了再去洗漱,免得洗幹淨了還剁一身肉沫。”
“你不是不搞封建迷信嗎?”
“可壽星你信啊!”一邊說,林麟一邊就給張溱穿好了圍裙,把一塊五花肉放在案板上,塞給張溱一把剁肉的菜刀:“開始剁吧。”
張溱一刀剁下去,刀就陷進了肉裏,刀落同時響起了林麟的話音:“大小姐你是第一次剁肉嗎?”
“對啊!平時我幹嘛自己剁肉啊?買現成的肉糜不香嗎?”
“你先把肉切成小塊再剁!這肉必須你自己剁嗎?能不能你意思一下,我接著剁完?”
“必須我自己剁!這塊肉就是我33年人生中所有的悲苦和噩運!斬!斬!斬!”
張溱越說越興奮,手上的勁兒也越來越大,刀跺在肉和砧板上發出“咚咚咚”的響聲,應和著張溱喊出的“斬!斬!斬!”林麟在一邊看著,一開始覺得張溱的誇張勁兒挺好笑,後來張溱的瘋勁兒上來,她就跟著心驚膽戰了,再往後張溱力氣漸衰卻不停下手中的刀,林麟突然心疼起這位閨蜜,那塊肉好像真的承載了張溱一路走來的委屈和辛苦。她抱住張溱摁住了那隻拿刀的手。
“夠了小溱。給自己留點力氣。”
張溱扔下刀,抬起自己微微顫抖的手,咧開嘴看著林麟,笑道:“太爽了!”
“爽了?你現在就像個變態殺人狂。”
“哈哈哈哈。等你生日的時候,我也給你買一塊肉剁,你就知道有多爽了!”
“這肉要怎麼處理?”
“用紅紙包了扔出去喂狗。”
“哪有紅紙?哪有狗?”
“門廳的櫃子裏有紅紙。小區門口那家沙縣小吃有狗。”
“好咧,接下來就交給我了。壽星快去梳洗打扮吧。”
張溱洗完澡的時候,林麟已經給她做好了早飯,黃油炒蛋、烤鬆餅和煎培根,現煮的拿鐵上還有一隻小兔子拉花。
“怎麼可以吃兔兔?”
“那你別吃。”
“不解風情。”
“戲精成癮。”
張溱美美地吃上早餐,一邊刷起手機,收到的生日祝福不少,還有問她地址要寄送禮物的。張溱小時候就會把好朋友邀請到家裏慶生,媽媽總會給她準備好各種水果、零食和必不可少的生日蛋糕,她喜歡被大家圍在中間許願吹蠟燭。後來長大了,爸爸媽媽就會撥給她專門的生日派對基金,讓她和朋友們在外麵慶祝,回到家裏父母則會一起給她再過一次。即使在父母關係最糟糕的那些年,一年回不了家幾天的父親也會在她生日那天回到家裏,和和氣氣地演好慈父的角色。再後來,她離開家來了北京,有了新的朋友,身邊的朋友來來去去,每年陪她過生日的人也有所不同。沈飛和林麟是唯二每年都陪著她吹蠟燭的人。頭幾年是她主動邀請沈飛,她感激他的知遇之恩,他欣賞她的懂事乖巧。後來兩個人的關係變了,張溱的生日就成了沈飛最重視的日子之一。到了今年,沈飛第一次缺席張溱的生日派對。她想,他一定會跟她一樣感到遺憾,他在裏麵煎熬,她在外麵也是一樣的煎熬。
門鈴聲打斷了張溱的思緒,保潔阿姨和助理佳佳同時到達,兩個人一進屋就自覺成了林麟的兵,按照她的指示布置屋子。佳佳一大早已經跑了一趟花市,按照林麟列好的清單采購鮮花,現在她又成了林麟的花藝助手。張溱知道自己幫不上忙,而且林麟也不會允許她插手,就幹脆退回了自己的房間。
張溱的新房是一套複式公寓,上下兩層加起來有小兩百平,樓下是客廳、廚房、客房,樓上是書房、臥室、衣帽間,還有一個不小的陽台,其中她最得意的就是衣帽間和陽台。衣帽間裏都是她買買買的成果,陽台上則是她精心培育的花花草草,這兩處所代表的是她最寶貴的金錢和時間。衣帽間裏掛著一條新裙子,張溱第一眼看到這條裙子的時候,她就決定要在33歲生日的時候穿上它。因為皮膚不夠白皙,她很少穿紅色,紅色總讓她顯得有點土氣。這條裙子是偏橘紅的漸變色,店員向她推薦的時候,她並沒有自信能夠駕馭這麼大麵積的紅色,可上身之後的效果卻十分驚豔,她的膚色在裙子的映襯下居然白了兩個色號。店員看到顧客麵露滿意之色,順勢強調了這是設計師定製的染料,用秘而不宣的染色法染在真絲上,這限量的布料隻做了這一款裙子。張溱心想,果然時尚和美是能靠錢堆出來的。按照她的原計劃,她要穿著這條裙子,拎著人生的第一個愛馬仕度過重要的三十三歲生日,即使那支愛馬仕是二手古著,她也是同輩朋友中第一個擁有愛馬仕包包的人。可是不到兩個月的光景,她的心境就有了180度的變化,那些曾經用在炫耀上的心機,現在看就像笑話一樣,自己不僅提不起興致來過生日,甚至還把生日給忘了,真是人算不如天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