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藍呷著一根狗尾巴草,望著天光,幽幽地長歎了一口氣。
——如果沒有那件事,該有多好!
如果沒有那件事,她本是如同眼下、嘴裏正叼著的這根狗尾巴草一樣,隻是仙界最不打眼的一個小仙罷了。
不打眼,也就意味著自由。
雖然,在那件事之前,她已經是仙界最受歡迎的容璟仙尊所收的一個徒弟。
……但,那時的她至少是自由的,也沒什麼紮眼特別。
容璟仙尊再牛逼,也是歸他自己牛逼。這並不代表他的徒弟也有多牛逼。
據說——
當容璟仙尊收第一個徒弟的時候,仙界無不瞳孔震驚,羨慕連連。
頭一批領著容璟仙尊徒弟頭銜的人,一時風頭無倆,昂首挺胸,闊步如流星。就像一塊走到哪兒,就在哪兒閃閃發光的金子。
誰不愛金子?大家稀罕他們,把他們捧得高高的。但凡他們路過,都要被眾人豎起拇指誇一句牛逼。
物以稀為貴,而容璟仙尊的徒弟多如牛毛。一膨脹,自然也就不值錢了。
到容璟仙尊收了第一百零八個徒弟的時候,大家也就是憑著肌肉記憶點了點頭,嘴上客氣道一聲恭喜。
麵上再沒有什麼波瀾。
等輪到第一百零九的時藍,大家連恭喜的話,也都懶得說了。
……反正,容璟仙尊愛收徒,廣撒網,無培養,也沒什麼喜好可言。
他收的徒弟裏,魚目有之,珍珠有之。但無論對方是誰,容璟仙尊一律一視同仁,收而不教,並無旁待。
走後門塞給他的徒弟,他從來來者不拒。
至於他自己,心情好,心情不好的時候,他都有理由,抬了抬手指,隨隨便便就從路邊收了個徒弟。
時藍就是在路邊玩狗尾巴草的時候,被散步的容璟仙尊瞧見,一時興起點了點眉心。
收了她為徒。
……那個時候,懵裏懵懂的時藍合理懷疑,容璟仙尊差不多不到明天,就會把她的名字,給忘得幹幹淨淨。
不,應該是不到一刻鍾。
雖然收她為徒後,他從沒教過她什麼。但不得不說,容璟仙尊不愧是仙界中流砥柱。
……容璟仙尊當時離開後,時藍後知後覺摸了摸眉心,竟然還能感覺到一點指腹的溫度。
時藍鬼使神差地回味了下。連點她眉心的動作,都頗有些點石成金的意思。
真……怪唬人的。
總之,不止時藍,大家後來也都慢慢接受了,容璟仙尊的徒弟,隻是一個華而不實的光鮮頭銜罷了。
……
但是,容璟仙尊在收徒一事上有多隨便,在其他事上,表現得就有多強迫症。
——比如,時藍現在最在意的那件事。
那件事發生在數萬年前。
上古狐族與仙界聯姻,狐族的宛音公主據說一見鍾情,相中了容華無雙的容璟仙尊。
時藍從來不太相信所謂的一見鍾情,她以為,宛音公主應該是對她這個名義上的師尊見色起意。
……更為恰當。
據後麵見到的人說,成婚當日,姍姍來遲的宛音公主金珠累累,雲鬢偏偏。
但大約是女子愛美,打扮上多花了一些功夫,比起之前約定的時間,宛音公主遲了一柱香的時間,還沒有隨著迎親的隊伍到達仙宮。
立在仙宮外的容璟仙尊一拂衣袖,微微擰眉。
……不耐煩了。
這個時候,時藍好巧不巧,三步並著兩步走,從容璟仙尊仙宮外路過,準備去找她的好朋友南星取仙信。
也剛好,入了容璟仙尊的眼。
時藍目光相對,隻得上前福了一福,客客氣氣道了聲“恭喜師尊大婚。”
便打算離開。
“等等,你站住。”大抵是覺得心境兩相對比下、頗有些刺眼,一向話不多的容璟仙尊難得開了口,語氣帶了些不確定:“你是叫時紅?你是……我徒弟?”
竟然沒忘得幹幹淨淨,還記得有一個“時”字?!
時藍頓下了步子,垂首恭敬道:“回容璟仙尊,小仙名叫時藍。”
容璟仙尊上下淡淡掃量了一遍:“抱歉,我見你著紅裙,以為你可能叫時紅,記岔了名字。”
時藍不自覺思維發散,更加恭敬道:“容璟仙尊,夫妻肺片裏沒有夫妻,老婆餅裏也沒有老婆……”
呃。
有道是包袱好丟不好接。
——話剛說出口,時藍就後悔了。
再沒有眼力勁兒,也能看出來等著與宛音成親的容璟仙尊,現在麵上有多不耐煩。
時藍咳了一聲:“師尊,我聽其他人說,青丘來我們仙界的路途,最近不太平坦。宛音公主可能是來的路上耽擱了些。我聽說耳力好的仙子說,萬裏外已經有迎親的鑼鼓喧天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