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舟年初去奇彩網吧的時候,還是一位和藹的叔叔在看管整個場地。
直到五月底,奇彩新來一個網管,整日裏戴著耳機,客人來刷機,也隻是冷冷瞥上一眼,從不主動開口招呼。
今天的網吧,女生都比以往來得多些,前台斜對麵的沙發擠擠攘攘,挨坐著七八個人,湊成一大桌,喝酒打牌、玩真心話大冒險。
幸好網吧禁止抽煙,不然邱舟第一天就不會踏進這裏。
邱舟是去年年底來的新平縣,聽班裏人說鳳鹽街這一帶兒挺亂。早些年還能看到年輕人一手開摩的、一手提著刀在街上闖。
這幾年新平街道的治安好上不少,至少沒敢明麵上舞刀弄槍,當年那群叛逆少年也都已成年,不會傻到在有監控的大馬路上惹是生非。
不過像邱舟這個年紀的人,總是有樣學樣,一條街都能分幾個幫派。所以,該打的架還得是打,不過是躲得隱蔽,也不敢鬧得太大。
正經家的孩子一般不會到這兒來,除了那些沒家長管的,比如邱舟。學校老師也絕對不會過來,平時上課指不定就得罪了人,怕被人套著蛇皮袋往死裏摁。
網管還在一門心思玩電腦,這類管事兒的邱舟所見不多,都說伸手不打送錢人,眼前這人心寬似海,耳聾眼瞎的程度堪比他家街道口的搖扇的李大爺。
“你好,充個卡!”
這一聲沒叫醒該醒的人,沙發上的那幾個男女生反而齊刷刷看向了他,並在他身上盯了兩三秒後才轉移視線,邱舟差點兒沒忍住直接背包走人。
桌麵被敲了好幾下,網管戴著耳機,不能說毫無反應,簡直是一動不動。
拋去被陌生人打量的不適感,他手機音樂一放,把倆耳塞戴好,想著就在原地站會兒,看網管要不要接他這單生意。
前台桌子的高度在腰以下,邱舟能很清楚地看到桌上的白色鍵盤,網管的手指從始至終都沒停過,偶爾費力摁上幾下。
網吧前台處能擠死人,站這兒的一分鍾過得猶如半個世紀,邱舟比以往耐心多了。
不一會兒,門口又進來好幾個男生,勾肩搭背走一起,看著就不像好人。
邱舟好心給讓讓,他們像是沒見著眼前人似的,往他這邊撞。
嘶……
手一時沒撐住,磕到了麻經。
“對不住啊,同學。”
撞邱舟的那人走在最前頭,手裏夾著隻剩個頭兒的煙,眼皮子一垂,視線在他身上停留好一會兒,特意把後兩個字咬重了說。
可去你大爺的。
當然,這句話邱舟沒說出口,因為對麵人多勢眾。
前台動靜大了,網管從電腦裏抬頭,看著來人說:“宋煥,把煙掐了,裏麵抽不好。”
被叫宋煥的那人無所謂笑笑,倒也聽話,手裏的煙頭往煙缸裏一摁,順手將它丟進不遠處的垃圾桶。
邱舟轉回注意力,把身份證遞過去,又在兜裏摸索半天,準備掏錢,才發現褲兜裏全是自習課上寫的紙條。
他的同桌萬昊天玩了一上午手機,沒撐到第三節課它就直接關機。
班主任的課同桌安靜如鴕鳥,完全不敢講話,有什麼事兒就喜歡寫張紙條遞給他,邱舟想也沒想,習慣性往兜裏揣。
“同學,你磨嘰半天是充還是不充啊?”
這人一身花裏胡哨的襯衫,側頭過去還能瞥見他的黑色骷髏頭耳釘,站人堆裏顯得格外顯眼。
一開口,聽著不像是來消費,倒像是來收場地費的。
也虧得他一張臉還比較能看,不然就這一身花孔雀的裝扮,非得閃瞎邱舟的眼。
邱舟能感覺到後邊兒的人往他這個角落一擁而來,其中還有一個黃頭發的小子,估計是遊戲打完之後閑得蛋疼,什麼熱鬧都敢湊。
無視眼前這人,邱舟把剛摸到的錢掏出來,兜裏的圓珠筆滾了幾圈掉在地上,十分利索地滾到那人腳下,順帶拖出了一張紙條。
周圍人多,他壓根彎不下腰,沒再管地上的東西。
前台的幾人一時間安靜無聲。
看著落在自己腳前的圓珠筆,宋煥沒多猶豫,食指和中指一用力,就把筆夾了起來。
直到起身後他才發覺自己的這個動作有些多餘。
這是人家都沒打算要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