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隨風入夜(1 / 2)

塍帝七年。

秋。

雷州,風雪城。

入夜,星光月色皆無,郊外一片昏暗,肉眼可見的範圍不足十五尺。

若是站在城牆上朝外望去,會發現白日裏高大巍峨的山脈,現下隻餘一條綿延的線條。

山腳下的森林,也化作一片深沉的黑,不辨色彩。

天地之間,界限難以分明。

不知從哪個方向吹來的狂風,在地上肆意遊走。

風卷起灰塵,在城牆下打著旋兒,忽而上揚,忽而下沉,中有萬千灰塵,在咆哮聲中紛飛,翻滾,起伏。

塵土飛揚,擾得人睜不開眼睛。

西門烈帶人走在寂靜的街上,腳步輕盈,匆忙。

這個西北軍營出身的男人經曆過大小戰事百餘場,額頭上刻有七八道疤痕,一條條或長或短的傷疤像醜陋的蟲子,暴露出來,很是駭人。

這是他昔日輝煌戰績留下的勳章,也是他磨難的見證。

因為常年握刀,他的雙手早已滿是繭子,那雙黑色的眼睛也已被歲月曆練得炯炯有神。

然而此刻,西門烈的眼中充滿了擔憂,緊跟在他身後的十二個帶刀護衛露出同樣懼怕的神色,至於抬轎的四個家仆更是麵無血色。

十三個來自守城軍營的官兵各個手持鐵器,臉蒙麵具,繃緊了身上的每一根神經。

西門烈一襲青衣,在前帶頭,步履無聲,與左手邊高牆融為一體。

他唯一的依靠是手中的刀。這把軍營製式刀長五尺,刀身呈窄弧,刀背有一指厚,重四十七斤。把手緊裹一層揚州產的鱷魚皮,用黑色細繩牢牢綁住,摩挲時有鎮定心神的功效。

自他從軍那日起,這把窄弧刀便一直伴他左右,助他一次次從鬼門關把命撿回來。

較之往日,今夜,城裏的風似乎比郊外的更猛,更烈。

他縮了縮脖子,眯起雙眼,從狹長的眼縫裏窺視夜幕下的街道。

四下無人,距離左將軍府還剩一裏地,而在前方,尚有弓弩手嚴陣以待。

西門烈極緩慢地吐出一口氣,掌心浸出一層溫熱的細汗,卻不敢鬆開緊握刀柄的手。

真像是一場噩夢啊!猛鬼未至,心都要被壓爆了。

他自嘲地笑了笑,想到自己也是從軍多年的老將了,竟會懼怕一個江湖刺客。

況且身後的十二個護衛都是自己從軍中親自挑選出來的好手,每一個都勇猛無比,每一個都身懷絕技,有他們配合自己,豈能保不住左將軍一人?

自我安慰並沒有起到什麼效果,反倒叫他更加心虛。

近段時間以來,雷州城不時有高官貴族遇害,地點不一,或是青樓,或是酒館,或是在行途,甚至是在戒備森嚴的府邸。沒人見過刺客的相貌,因為在場的所有人都會死於他的兵器之下,無一活口。從仵作勘察的案發現場看來,死者都是咽喉被切斷,一擊致命,傷口平滑整齊,可見刺客不止功夫了得,還有一把世間少有的殺人利器。

沒人至少刺客殺人的動機,案發現場也沒有多餘的痕跡。有經驗豐富的捕頭企圖從受害者身上發掘刺客的身份,發現死者多是當朝國師的密友,有些甚至是國師的學生。

正是因為這個緣故,國師才向天子建議,派人保護下一個可能遇害的呂歸一將軍。

西門烈作為呂將軍帳下最得力的助手,自然成為他的貼身護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