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廚房裏漸漸升起幾縷炊煙,江錦風端著一碗雞蛋麵,晶瑩剔透的麵湯包裹著爽滑勁道的麵條,看起來異常誘人。
“吃吧。”江錦風把麵碗向謝知遙那邊推了推,謝知遙乖乖坐在桌子旁,晶亮的眼睛一直緊緊粘在不停忙活的江錦風身上。
夜色慢慢深起來,淹沒了小院,窗外夜霧漸漸彌漫起來,室內卻是一盞燭燈,驅散了沉沉夜暮。
“這麼好吃?”江錦風看著對麵的謝知遙一頓狼吞虎咽,笑道,“吃這麼著急,小心被噎著。”
謝知遙很愛吃江錦風做的飯,雖然江錦風的廚藝並算不上太好,隻是上一世畢竟也獨自生活到三十歲,做點簡單的飯菜還是可以的,後來江錦風幹脆借了一間小廚房的鑰匙,做飯的時候就帶著謝知遙,無論謝知遙是跟他鬧脾氣,還是心情不好,隻要給他炒兩個小菜,或者下一碗麵,謝知遙總能乖乖屈服。
於是兩個人便圍著一張小桌,炊煙嫋嫋而上,窗外是蒼青的樹木山巒,窗內是簡單的一粥一飯。
江錦風還記得第一次給謝知遙煮了一碗蛋花麵,謝知遙也是像這樣狼吞虎咽,男孩低著頭,半張臉都埋在微微的霧氣中,幾大口就吃完了一碗麵,又小口小口的喝著湯。
那時候還是寒冬臘月,廚房外的卵石小路細雪未停,綿綿不止,桌上麵碗卻熱氣騰騰,香味撲鼻。
“下麵還有哦。”
江錦風輕笑,薄霧中麵容清俊又溫和,謝知遙手中的筷子往下翻了翻,湯底還藏著一個蛋。
男孩手中的筷子頓了頓,忽然就“吧嗒”掉下一顆淚來。
“哎,你,你怎麼了?”謝知遙是被無數人捧在手心裏的白月光,天生是被上天偏愛的孩子,按理說什麼美味佳肴沒嚐過,江錦風卻沒想到一碗麵而已,竟然能讓男孩掉下眼淚來。
淚珠劃過謝知遙眼尾小痣,將那暗紅淚痣染的濕漉漉的,謝知遙一邊掉著眼淚,一邊哽咽道,“我,我小時候是被撿回山門的。”
這是江錦風第一次聽謝知遙說起他的身世。
說來可笑,原書費了極大篇幅描寫所有的渣攻是多麼愛這輪天邊懸月,用謝知遙的待遇襯托原主的淒慘生活,卻從沒有隻言片語描寫過這位人人寵愛的白月光,到底經曆過什麼。
“我從沒見過我父母,小時候在宗門,我沒有靈力,也沒有朋友,沒有人管我,膳房總是很擠,人很多,輪到我的時候,早已經沒什麼好吃的了。”
“有一個小櫥子當時總給我分一點自己的食物,隻是後來聽說他惹了什麼人,被遣下山去了,後來再也沒有回來。”
“再後來我長大了,辟穀過後不需要再去膳房,可是時至今日,從沒有人親手給我煮過一碗麵。”
“也從沒有人專門留給我一個蛋。”
謝知遙正說著,卻冷不防落進一個懷抱裏。
江錦風輕輕抱著哭泣的男孩,抹了抹男孩眼角濕漉漉的淚痣,燭燈給他的身影輪廓灑上柔和的暖光,那一瞬間,在謝知遙黑沉的眸子裏,少年俊美又溫柔,如同無意間落入凡間的天神,用他的光輝環抱住淤泥裏掙紮的凡人。
他說:“沒關係,以後就有了。”
謝知遙的閃著淚光的眸子一瞬間睜大了。
江錦風耐心的等著,細雪綿綿中,時間一分一秒過去。
男孩終於抬起手,回抱住了江錦風。
如同當初藏書閣的月色中,男孩試探著把手交到江錦風手心。
謝知遙的頭輕輕靠在江錦風肩膀上,聲音仍有些啞,很沒有安全似的。卻又帶著幾分詭異的平靜。
“錦風哥哥,你也會和那個小廚子一樣離開我嗎?”
江錦風愣了愣,才安撫道,“不會,隻要你願意,我就一直做給你吃。”
“好,一輩子,”謝知遙的聲音平靜,卻又帶著掩飾過後的偏執,隻是江錦風心思不在此處,並沒有察覺到,“由生到死,差了一天,一個時辰,一刻都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