寰城郊外,陰雲綿綿覆蓋著碧藍的天空,細碎的雨飄下,宛如千萬根銀絲裹著風斜斜落在大大小小的水坑裏。
一座蒲草橫生,灰敗的寺廟裏跑出來一個小女娃,頭上紮了兩個小揪揪,看起來五六歲,臉頰被風吹得微紅開裂,五官還算端正,但並不是粉雕玉琢的模樣,皮膚反倒是被經年日光曬得有些發暗,兩隻黑白分明的瞳孔瞧了瞧地麵,一蹦一跳的避開了水坑。
她笑容明亮哼著歡快的調子,打算去施粥棚為母親端回白粥,今天娘親的精神好了許多,想必不久病就好了。
這歡快卻跟道路上的人們格格不入。
此地正值饑荒,已延續了很長一段時日,有無精打采的,也有叫罵連天的,還有因為親人的逝去痛苦不堪的。
河岸邊長了一朵藍色的小花,帶著晶瑩的雨水,散發著清香,周圍的青草植物都已衰敗不堪。不是被踩的就是被拔的,隻有這一朵小花突兀的立在那。
竟也沒人去破壞。
入了女孩的眼,覺得這花格外好看,便想湊近一點瞧個清楚。
“女娃娃,這個可碰不得!”
楚彌回頭一看,是個年過半百的婆婆,身上雖襤褸,卻也幹淨妥帖,隻是好似腿腳不好,駐著一根彎曲的杖子。
原以為要受到一陣責罵,沒想到婆婆竟笑著問起了她的名字。
她揚起臉道:“我叫楚彌,娘親都是喊我彌兒。”
“小彌兒,你可知這是精神力凝聚的花,它有可能幫助那些意誌薄弱的人度過這一段難挨的時光。”
她有點聽不懂,心裏想著這是不是遇上怪婆婆了?
楚彌無心耽擱,神色匆匆扔下一句還要去給娘親接粥,就一溜煙跑得不見蹤影。
老婆婆看著她的背影,收起了臉上的善意,神色不明的又盯著那花看了幾眼。
粥棚前麵已經排起了極長的隊,又多了些城裏施粥的老爺夫人們,可城外的流民實在太多,城裏已經安置不下。隻好在城外搭設大棚,可以讓流民暫時有個歇腳的地方。
亂世就是這樣,多活一天就是一天,能撐到災情結束就已經是天大的幸運了。
等楚彌捧著粥到達廟裏時已值晌午,並沒有看見娘親,便把粥放下四處尋找。到了內室,佛像後麵傳來了娘親說話的聲音,正待喚出聲來又聽見一男子長歎一聲道:“安夏,放心,我必會讓你們娘兩撐過這次災情。”
隨後兩個人一起走了出來,安夏看見自己女兒卻是一愣,拉著女兒的手跨出了門外。
楚彌很是奇怪,從來沒見過娘親這樣,待那男子走了後問:“娘親,那是爹爹嗎?”
安夏看著瘦弱的女兒,眼帶疼惜。自己一直在病中,既賺不了銀兩,也不能好好照顧,才導致她如今這般營養不良的模樣。雙手抱起眼前的人坐在自己腿上,撫著楚彌略幹澀的頭發,輕聲道:“不是。”
楚彌心裏有太多疑惑,娘親從來沒提及過爹爹的存在,她也從不敢開口問,怕傷了娘親的心。這次不知道怎的,隨口就跟了一句那爹爹去哪了?
安夏蒼白的臉上浮現了久違的紅暈,就在她快要睡著時輕柔道:“你爹爹去實現他心中所願了。”語氣中帶著繾綣情意。
娘親口中並沒有半點責怪,楚彌卻對這素未謀麵的爹生不起一分好感,在那嘀嘀咕咕說什麼啥子破願,要讓我跟娘親受了那麼多苦跟白眼。
深夜的廟裏寂靜無比,中間地麵閃著微弱的火光,宛如深淵中的一點星火,飄搖卻堅韌。
黑暗中突然響起了一聲聲嗚咽,好似什麼動物受傷了在舔舐自己的傷口,楚彌聽到聲響揉著眼睛看向了聲音的來處。
這一看,竟被嚇的睡意全無,隻見缺失了半邊身子的佛像前麵蜷縮著一條大蛇,不,這蛇頭上還長了角,渾身布滿了鱗片,身體卻又是透明的。
楚彌恍惚以為自己在做夢,便起身想去看看,越往近越覺得駭然,太大了,成千上萬片鱗片都散發著光澤。
大蛇頭上還有一個樹葉型印記,楚彌不由得伸手去摸了一摸,竟還冒著淳淳熱氣。
嚇得她急忙跑回去推醒了娘親,手指向佛像說那裏有一條大蛇。
安夏急忙看向佛像,卻什麼也沒看到,以為女兒睡迷糊了說夢話,摸了摸楚彌額頭並未發燒,就一把摟進懷裏輕哄著她睡覺。
娘親怎麼會看不到呢,明明大蛇就在那裏。楚彌再不敢去了,隻好偷偷透過娘親的肩膀看。
不多時,發現大蛇的眼睛睜開了一點,琥珀色的眼眸十分好看,楚彌有點好奇便輕手輕腳的走了過去。
一到近前,大蛇突然睜開雙眼,瞳孔宛如水晶般剔透,一時間廟內金光大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