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星從走廊盡頭白鯨的房間裏出來的時候早已入夜,一身黑衣的女人如同黑夜中的鬼魅,一路領著他回了住宿區。

鏽跡斑斑的鐵門沉重地合上,星星抬頭看了眼高窗外的夜空,最終默不作聲地垂下眼,纖長的睫毛微微顫抖,掩去了眼底的一切心思。

他慢騰騰地走向床鋪。忽然,他的動作頓住,眼睛直勾勾地轉向隔壁錘頭鯊的方向。床上的錘頭鯊眼睛緊閉,四仰八叉地躺著,一副睡得很沉的樣子。

星星的腳步一轉,徑直走到了錘頭鯊的床前。

“鑰匙在你手上。”

他用的是肯定句。

房間中隻有一瞬的沉默,很快,麵前的被窩裏傳出一記悶笑。那笑越來越放肆,錘頭鯊捧著肚子笑得肚子痛,笑著笑著甚至一腳將被子踢到了地上。

一個利落的魚躍挺身坐起,他一手撐著下巴,歪著頭笑眯眯地說:“小星星真厲害。”

他說著,伸出了另一隻手,指尖勾著鑰匙圈,挑著眉挑釁般地看向麵前的男孩。

星星迅速伸手去奪,錘頭鯊往後一仰,將鑰匙藏進了掌心。

“給我。”

“小星星真凶。”

“我說過,別這麼叫我。”

“這就是你求人的態度嗎?”錘頭鯊徹底露出了卑劣的本性,他一頭仰倒躺在床上,翹著二郎腿,懶洋洋地勾著鑰匙圈飛速旋轉。

星星不再執著於去搶奪,他幹脆也坐到自己的床沿上,眯起眼冷靜地看著錘頭鯊。

“你打算幹什麼?”

錘頭鯊偏頭笑道:“你不是能聽到嗎?還問我幹嘛?”

男孩默然,錘頭鯊也不急,手上始終轉著那圈鑰匙。鑰匙碰撞發出清脆的聲響,侵擾著耳膜,星星的視線情不自禁地被旋轉的鑰匙圈吸引,半晌後他終於下定決心:

“好,我跟你打這個賭。”

錘頭鯊的賭約很簡單。

“我可以給你鑰匙讓你走,但你一走,我就會告訴那些人。就看你跑得快不快了。”錘頭鯊臉上的笑容越擴越大,窗外隱約的光亮照出了他滿臉的興致盎然和眼中掩不住的狠厲:“我倒要看看,我們的小星星究竟能做到什麼地步。”

錘頭鯊將手中的鑰匙高高拋起,男孩的目光緊緊追隨著那小小的鑰匙串,金屬質地的表麵反射著清冷的月光,晃著人的眼睛。他伸出手,接住了下落的鑰匙,將它緊緊地、緊緊地攥在掌心裏。

“小星星可千萬不要死在路上了,不然我可是會傷心的。”錘頭鯊故作關心地說,卻連臉上那點惡意都懶得掩飾。

男孩攥著鑰匙,頭也不回地走向房門,隻留下一個單薄的背影。

……

打開了住宿區的門,星星穿過長長的走廊,溜到了大廳。此時剛好有雲層遮住了月亮,就連月光都變得淺淡,大廳中更是一片黑暗。他貼著牆行走,屏住呼吸傾聽警備長的聲音,如雷的鼾聲和他含糊不清的心聲交替傳來,他做了一個深呼吸,飛快地衝向大門,用手中的鑰匙將大鐵門打開了一個縫,偷偷鑽了出去。

這座工廠的建築外有一大片空曠的場地,周圍是一圈高聳的圍牆,圍牆上則攔著電網。

外麵自然也有警備巡邏,但遠沒有建築立麵來得多。此時夜深人靜,意識鬆懈,大多警備都窩在角落裏偷懶打瞌睡。

小小的身影貓在黑暗中,貼著牆根繞了一圈到了後門。後門長年鎖著,這裏也不常有人來,雜草叢生,但他知道,這裏某處的牆角有一個洞。那個洞本來是巡查的警備圖方便和外麵的走卒交易煙酒用的,洞口不大,成年人的身量自然無法通過,但他隻是個身形瘦小的孩子。

夜風拂來,眼前高長的草影在黑暗中成了黑皴皴的一團,在風中來回搖擺。風掀起星星額前的黑發,目光敏銳地在環境中捕捉細節。

找到了。

正在這時,身後的建築內響起了聲音,一時間燈光大亮,橘色的燈光從高高的窗戶內隱約透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