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防!他們拿到球了,趕緊回防!”
“哎喲我的媽,大強你這走位怎麼走得跟鞋底踩了屎似的!你能不能行呀?”
“什麼叫跟踩了屎似的,我這是真踩屎了!!!那麼大一把!”
“噫————————”
九月天,少年們的笑聲蓋過了夏日的蟬鳴,奔跑的身影像是在追逐著夏天的尾巴嬉戲。陳一嘉背著書包腳步沉重地走在球場邊,他朝那些在夏日陽光下無憂無慮奔跑的人看了很久很久,途中有不少男生邀他加入玩玩但他都拒絕了。
在同齡人的麵前陳一嘉總是有點自卑,這種自卑不僅源於快17歲了身高還不到1米7還一副稚氣初中生模樣的外貌,還源於在壓抑環境裏成長帶來的性格缺陷。
軟弱、窩囊廢、不給我長臉、生你有什麼用……這些貫穿著他十七年生命的話語像一根根釘子一樣深深刺入他的性格中,伴隨著他這十七年的生命讓他自卑而格格不入。
毒辣的陽光下,陳一嘉看著那些歡快跳躍奔跑的身影,漸漸失了神。
“教務處已經再三強調,這事必須請家長!這周之內你家長要是不來,那你也不用來了!”
“一嘉,老師相信那事不是你幹的,但你必須叫家長來處理,你不能被退學。”
“見家長?你自己的事自己搞定,老子才沒時間管你的破事,要找找你媽。”
“見什麼家長,你們那什麼教導主任不就是想當麵坑錢嗎!我沒錢,要找找你爸!”
明天便是周五了,陳一嘉不知道要是他的爹媽真的對這事不聞不問到底,要是真的沒法請他們過來,他是否就要即將麵臨退學。此時他內心隻有深深的迷茫,以及對家裏人的絕望。有時候,他真要懷疑自己究竟是不是親生的。
沒等思緒往越來越消極的方向蔓延生長,一個語音通話請求將他拉回現實。
是他的二姐陳嘉美。
按下接聽的一秒,陳嘉美撕心裂肺的聲音立馬從聽筒那頭炸裂——
“小嘉,你在哪裏?你快回家!那老不死的把小三的兒子帶回家了,媽現在拿著刀要砍人!我拉不住她,你快點回來呀!啊——”陳嘉美還沒說完,尖叫聲夾著著菜刀扔出砸地的聲音在電話那頭戛然而止了。
陳一嘉看著斷掉的通話,良久沉默不語,仿佛那斷掉的不是一個語音通話,而是心裏某根弦。
此時,球場的笑聲熱鬧了夏日炎炎,隻有這少年陰鬱的臉,像是馬上要起台風的天。
梧桐老街是a市舊區挺有名的老街道社區,它的出名有兩個原因,一是因為它的美麗。
從街頭到巷尾梧桐老街都種滿了高大茂盛的梧桐樹,隻要秋天一到秋風一起,漫天金黃的梧桐葉便飛舞著帶起一片醉人的秋色。每年這時候,大家在小店買上一個燙手的烤紅薯,邊咬著這香甜紅薯邊在這老街上踩著金黃金黃的梧桐落葉溜達一圈,就能品味到秋天的味道。
而它出名的第二個原因,是因為它的醜陋。
作為上世紀的老街道,梧桐老街到處屹立著一排一排半危房破舊房子,這些房子和紅樓夢裏的林妹妹有著同一個特質——仿佛風一吹就會倒。在一年又一年的台風天裏,它們居然依然屹立不倒實在堪比比薩斜塔之後又一建築奇跡。
由於舊房租金便宜人口密集加上街道排水係統落後,隻要下雨大街小巷必定水漫金山汙水橫流。而在這要麼塞渠要麼淹水的老街上,貨車、客車、小販車的各車師傅還天天上演生死時速續集兼全國髒話大賽。
在這個推土機挖掘機拚業績一樣轟隆隆地推倒四周斷壁殘垣的時代,梧桐老街就像一位飽經風霜的老人一樣屹立在那兒。麵對拆遷,街道居民整整齊齊地排出少林寺十八銅人陣,就是不讓拆。而這不讓拆的原因,並不是他們對這髒亂破敗的地方感情有多深,而是因為他們想要一筆更豐厚的補償。
幾經僵持之下,梧桐老街就這樣保留了下來,而這裏的人繼續抱著這片破敗抱著狠賺一筆再走的希望,日複一日地在這裏混混沌沌地生活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