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軍上下皆知他與我感情深厚,對這倒也見怪不怪,隻是那霓裳美人貝齒咬唇,幽幽地盼到了空盤被端走。
於是群芳退卻,而她拾起托盤中的一盞,嫋嫋緩步:“將軍大人英勇征戰,還了北方一片安寧,妾雖隻是居庸城不起眼的一隅,卻不免萬千感激。”
香風臨近,纖手抬酒。
豈料裴錚這會兒無蝦可剝,竟伸手一止:“今日不飲,宴散後我有要事處理,必須清醒。”
他這麼一說,我才發現他確實滴酒未沾。
那跟前的酒盞則是微僵,四下竊竊唏噓。
可裴錚仿佛未見未聞,甚至拿指頭點了點桌麵:“對了,這珠鏈,拿走。”
美人是掩麵跑走的。
不過這小小插曲,絲毫不影響整場宴席的歡暢。
宴散後,我正要同其他將士一起回營,卻被一隻手拉住,我側身,奇怪:“你不是有要事嗎?”
“這事也和你有關。”
裴錚一臉嚴肅。
就這樣,我站在閣樓之上,俯瞰整座居庸。
因全城相慶賀,此時即便夜深,大街小巷亦是熱熱鬧鬧。東邊戲台咿呀,南麵火樹銀花,樓與樓之間係著若隱若現的線,其上大紅燈籠仿佛淩空懸浮,光暈搖曳,溫暖人間。
雪還在下,但隻有少許。
那片片白絨似羽毛飄落,打著旋兒在視線裏翻轉,方離開月光清凜,又沒入燈火通明,美極。
“這地方不錯吧?我挑的。”
裴錚的聲音從身側響起,幾分得意。
我沒忘記正事:“我們來這做什麼?”
裴錚未答,反問:“我現在是不是風風光光?”
肯定風光。
別說他此次平定北疆,街道兩側萬民敬仰,就算是此前的大小征途,他亦戰無不勝。
我於是點頭:“嗯。”
裴錚離近:“那我可以肖想別的了?”
我想了想:“可以。”
冬夜到底泛寒,但我的手忽然被握緊,傳來對方的溫暖。
“那我能不能討你喜歡?”
這聲音令我恍神。
我想,我是察覺到了的。
那畫中人或許就是我,他讓我“等著”時的目光分明熾熱。而我隻是不確信,不明白。
因此眼下,詫異遠比其他情緒更甚。
可對上那目光,我仍舊訥訥:“是你說我們永遠都是兄弟。”
裴錚理直氣壯:“我要反悔。”
“……”
被這話一噎,我的滿腹質問悉數作廢,一時間空蕩蕩茫然:“為什麼?”
“就知道你會這麼問,幸虧我早有準備。”裴錚一臉誌在必得,竟從襟前取出本厚厚簿子。
我迷惑接過,見封皮上大筆濃墨——《關於我喜歡祁紅的理由》。
我就這麼看起了這本“書”。
雖說長篇大論,密密麻麻,但這行文言辭激動,敘述錯亂,反反複複皆是什麼“祁紅好帥氣”“祁紅真溫柔”“祁紅太聰明了吧”“祁紅實在可愛”。
我好像不用再看下去了。
不過我還是想問一個問題,所以我側頭,直視那雙眼睛:“假如我一輩子解不開蠱,永遠都是這副模樣呢?”
這對顏狗來說理應致命,然裴錚一本正經:“我可以腦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