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第1章 計(1 / 3)

我終於爬上了爺的床,在此之前也曾聽過不少告誡,不過米已成粥。

無所謂了。

開春那會兒,我還是季宅外院的雜役丫頭,手頭活計無非挑水洗衣和迎客送往。

這些事如此說起不過寥寥幾字,可若計較起來,卻是嚴寒挑水洗衣,酷暑燒火迎客,諸事皆苦。

從十歲至今朝,我這樣苦了九年,直到四個月前才被選入內院,我是這年唯一一個被選入內院的外院雜役,並無幸運,隻因我深謀遠慮煞費苦心。

我家這位爺是景觀城中的巨賈,姓季名淳。

他太\祖父曾在本朝開朝時立下汗馬功勳,被封為季國公,這爵位世襲而下經其祖父至其父,但到了他這,他卻急流勇退棄政從商。

都說棄政從商的沒幾個能謀到好下場,可他樂哉無憂。

據宅中姐妹說,季家有良田萬頃,城裏城外大宅千間,又在中原東西南北布設了糧倉布莊和鹽莊,近年亦增設典當錢莊和漕運。在中原沒有什麼行當是爺未曾涉足過的,但凡要在中原設鋪求生,就沒有一人可以繞開他。

他愛財通財,有道無道皆取之。

自古多金的男人就不缺女人,何況他離潘驢鄧小閑隻差一個“閑”。

我在外院時便聽人說,內院裏的姑娘七成七都曾與他共枕眠。

不過倒也沒人計較,都是養著給人睡的,給自家爺睡了又有什麼關係。

何況爺一向雨露均沾,每一個都憐愛有佳,不讓姐妹們生妒。

說來說去,他才是季宅內院最大的嫖客。

但近月來他有些變了。

午後後廚裏,姐姐們圍桌在一起對昨夜的事議論紛紛。

“聽阿香說,昨個晚上那小浪蹄子又進了爺的屋,床腳吱吱呀呀鬧騰一整夜,天亮才消停。”

“阿香的眼睛幹什麼用的?這一月來看著她進進出出,愣是沒辨出她是誰?”

“那浪蹄子進出都披著鬥衣,還是主子親自領回送出的,她也近不了身。”

“阿香就在主子隔壁,沒聽見她的叫喚聲嗎?”

“聽見又如何,你也是過來人,叫喚起來氣出丹田,和平日嗓音有別,換你去你也未必能聽出是誰。”

她們抬眸打量我。

“綠怡,那蹄子該不會是你吧?”

我嗑開一顆瓜子,緩緩將果殼吐到腳邊,才從容不迫的笑了笑,“我可沒見過爺,他生了幾個鼻子眼睛?”

待姐妹們對昨夜的風流打消了興致後,我便起身出門去見爺了。

實屬羞赧,那浪蹄子就是我。

季宅裏泥人捏作的美姑娘一茬一茬韭菜似的往外冒,以我之相貌實在難以惹起爺的留意。

更何況內院有兩條道,一條青瓷道是給姐妹們和小廝走的,另一條白玉路才是爺和賓客行的,兩道指向不同,全然不相交,中間還隔著茂林修竹,誰也難見到誰。

要想接近爺,多半要去清風閣坐局,想著辦法在局上接近他。

我坐過幾回局,要麼他不在,要麼他壓根沒心思看我。

於萬花叢中要攝取一人的目光,實屬困難。

但路是人踩出來的,辦法總會有的。

內院東麵有個翠湖,入夏後湖麵常生浮萍,浮萍一生則萬物休,湖底的魚兒怎麼也養不活,因此需要有人定時劃扁舟去湖中打撈浮萍,溽暑後這是個苦差事。

內院的小廝常常偷懶,將雜事拋給姑娘們,姑娘們又怕被灼黑了肌膚,也互相推諉,如此我便接下這差事。

原是當日就要去做,我卻遲了兩日才去。

翠湖周遭寂靜,近無人跡,我拾了幾根浮萍便在扁舟上臥倒小憩起來。

水蕩漾而舟環行,迷迷瞪瞪之間,忽覺耳畔騷癢,以為是蚊蟲,我抬手一揮,手卻在半空被人擒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