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時，向府剛滅門，父母慘死。
向暮十四歲由兄長作主，連夜嫁入賀府，成為賀晉的小妻子。
賀晉修為精進，依然是個十六七歲的少年模樣。
當時的羞女城已經淪落成一座荒山鬼城，獨賀府佇立其中。
仙界各派均懼賀晉實力，稱其為鬼王，說是他百年前滅絕人性，將羞女城屠為鬼城，勸向暮遠之。
向暮不以為然。就是他們口中的這個惡魔賀晉，讓他們兩個無所依靠的兄妹，結束了顛簸流離的漂泊生活。
他那麼一個天資卓越的美少年，對她之好，世上無雙。
新婚之夜，他將她圈在懷裏，在她耳邊輕聲音細語，灼熱的氣息嗬在她耳尖，無端溫柔繾綣：“不怕，我等你。”
捧在手裏怕摔了,含在嘴裏怕化了，目之所見全是她。
她一個年方十四歲的少女如何不動心？
新婚兩年後，仙門討伐鬼王的聲勢漸壯，便是這時她聽到傳聞向府滅亡的背後凶手就是賀晉！
她正要去質問他之時，親眼目睹他殺了她的哥哥——向朝。
父母時常外出不歸，她與向朝相依為命多年，唯一心心念念的也就這麼一個親人了。
賀晉的手捏著向朝頸脖之時，她要崩潰了。
“不要！”
賀晉回頭，看到她，他隻猶豫了片刻就一手捏斷了向朝的脖子。
那一刻她魂飛魄散。
她從來不信，賀晉就是仙門各開口中的那個嗜血成性、冷酷無情的鬼王。
現在終於認清賀晉的邪魅狂娟卻是以向朝的犧牲為代價。
她心灰意冷，淚水猶如斷串的珠，豆大豆大的往下掉，什麼真相都不重要了，埋葬了向朝的屍首，轉身進入啟山的無意洞。
正是那一晚，山腳下的賀府火光通天，燒殺搶掠之聲不斷。
她看到了卻又沒看到，心灰意冷。
在這之前不久，他們三人還圍在一起喝茶吃糕點，策劃著如何反仙盟，如此光大啟山……一切就這麼無疾而終。
十年間，向暮陸陸續續從雲煙口中得知一些當年的信息。
她閉關的那天，賀府滅了，戰火禍及啟山，珠寶財物搶劫一空。
向暮沒有什麼反應，人都沒有了，還要珠寶財物做甚。
啟山本是一座有主的山，它的主人是啟，不過那已經是一個存在於神話裏的神明了，啟座下有兩個弟子，大弟子清離，小弟子明無咎。
明無咎是三界美人，擅音律，賀晉說百年前他拜明無咎為師。
可能就是因為這座城市是有守護神的，十年休養生息，漸漸恢複了生機，人來人往，同時不少年輕弟子尋夢而入，拜入啟山。
一切欣欣向榮。
正是這時，雲煙告訴她，有人看到昔日的鬼王流浪在城中街頭。
十年了，她以為她已心死，然而她的淚水怎麼也止不住。
她的步伐不受自控的踏上了尋賀晉之路。
夜晚，蕭瑟秋風中，賀晉一頭亂發披散著，襤褸衣衫，衣服已看不出先前顏色，此時窩在垃圾堆扒拉食物，餓死鬼般捏著個殘缺饅頭往嘴裏塞，狼吞虎咽。
曾經的那個肆意卓越少年，如今瘦得皮包骨頭，眼珠與頰骨高高聳起，腮幫與眼窩深深陷入，竟有點刻薄之相。
許是多日未曾進食，又恐別人搶了他到嘴的食物般，一下快過一下的往嘴裏塞，兩幫子塞得鼓鼓的。
似乎覺察到異樣，他一抬頭看到站在不遠處的向暮，先是一滯，旋即側了個身傴僂著身軀啃得更凶更猛，生怕向暮搶他食物。
半個饅頭尚未咬完，他便激烈咳嗽起來，口中之物悉數噴薄而出。
他蜷縮在地發出瘮人的“啊啊”嗚咽，握著麵包的手緊緊捂著胸口，麵包掉落在地，他顫顫巍巍俯身去撿，順勢匍匐在地，整個人卷作一團，微微顫抖，教人以為他在哭。